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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綿延多日的鏖戰,留下千瘡百孔的城垣和數以萬計的屍骸,這一場使齊國瀕臨滅國邊緣的大戰終於落下了帷幕。黎民黔首人心思定,百戰生還的軍士更盼望著早日回歸首都,策勛受賞,光耀鄉裡。然而當那一日,齊軍首要將領正冠易服,斂容屏息,聽罷臨淄使者宣佈的敕命之時,眾人卻不由一陣面面相覷、錯愕不已。原來,齊君的敕命雖然辭藻堆疊,大大地誇耀了將士們定國安邦的功績,卻隻字未提齊軍凱旋相關事宜,反倒授命原任大將軍的雒易為使節,令其乘勝領兵進佔燕國首都薊城之下,與燕國訂立休戰合約,以免百姓再受戰亂之苦。
眾人紛紛將目光落在雒易身上。卻見雒易神色不變,稽首叩拜領受敕命,又謙恭懇切地謝過使者,安排人賜賞接送,應對得滴水不漏。直至送走來人,才一臉陰鬱地迴轉議事堂,對親信冷笑道:「臨淄遲遲沒有動作,原來是在醞釀這一招!」
幕僚謄抄了敕命,逐字推敲研究。眾人一直認為,齊君將雒易任以重職,遠調燕北,理由雖然冠冕堂皇,但這似升實降之間,忌憚提防之意已躍然紙上。然而,鍾離春究竟是純粹顧忌雒易聲望太隆、功高震主,還是已然察覺了他們暗中在臨淄進行的活動,尚且不得而知。因此,對應對的策略,也出現了分歧。有人認為雒易在齊國根基尚淺,不宜貿貿然和齊君正面對抗,成為眾矢之的,而應與之周旋敷衍,待充分掌握朝權人脈後再動手;有人卻認為,己方挽大廈於將傾、救社稷於水火,風頭空前,可謂是眾望所歸,若不趁熱打鐵,更待何時?且夜長夢多,一味退讓拖延反倒會僨事。
雒易一語不發,靜靜聽罷眾幕僚的獻策,一抬眼正看見貼身侍官自簾後悄悄邁入,朝他施了一禮。雒易心領神會,開口道:「諸位的意見我均已明白。我會好好斟酌考慮,眼下還請諸位各安其職,等候我的決定罷。」
眾人得令依序退下。侍從邁步上來,低聲道:「回稟將軍,先映大人已經候在堂內了。」
頓了一頓,又道:「他已經研究過沈先生所開的藥方……」
「哦,」雒易淡淡道:「先映如何說?」
「先映大人見到藥方,看沒兩行便臉色大變,越看越是搖頭嘆息,最後跌足大罵,說是『虎狼之藥,流毒無窮』——」
侍官欲言又止,終究低聲道:「說『開方之人,其心可誅!』」
接到召令之時沈遇竹還以為是雒易的舊疾發作了,隨侍從匆匆趕到堂內,甫一邁入便感到氣氛異常。雒易神色從容地坐在案前,正和一位鬚髮皓然的老人談話對飲。那老人滿面凝重,舉著一張方子朝他說著什麼。
一見到他,雒易便含笑為他引見道:「這位便是宋國太醫丞先映。先大人自少年起便蜚聲杏壇,想必你也早有耳聞。秦國世子的消渴病,楚王的怔忪之症,魯國太后的心悸之疾,都是經由先大人妙手回春、一藥而愈。沈遇竹,你於歧黃之道頗有鑽研,如今適逢其會,不如向向這位杏林前輩討教一二。」
沈遇竹當然聽說過先映的大名。自百年前醫聖秦越人開創門庭以來,世間醫家未能出扁鵲門之右,而先映正是其中翹楚。早有傳聞他一心一意傳道授業,久已不再親自出山診病。如今卻千里迢迢來此,難不成真是為沈遇竹這個無名小卒指點解惑來了嗎?
沈遇竹頗有茫然之色。到底面對這麼一個齒德俱尊的前輩,仍舊畢恭畢敬地行了禮,一句「久仰大名」還未說出口,對方已徑直將手內的藥方遞給他,沉聲道:「這是你開的方子?」
沈遇竹接過來一看,正是這些時日以來自己親手給雒易開的藥方。他心內升起不祥的預感,道:「不錯。這正是出於晚輩之手。」
先映冷哼一聲,指了指雒易,道:「我聽說過你的師承,青巖府亦有不少精通岐黃的名家,狐辰、費清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