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清源(第1/2 頁)
“輔明頗有悟性!”顧炎武微笑著點點頭:“孟聖言‘孔子為聖之時者’,孔聖本就提倡順應時勢之變化,一味守舊迂腐,孔聖是不贊同的,所以儒學也是如此,必然要根據時勢的變化而變動,不能一味遵從先聖教化。”
“後世朝廷便是鑽了這個空子,只取了對自家統治有利的那些殘章斷篇奉為正脈大道,剩下的,自然是糟粕,棄之如敝履!”顧炎武身子往前傾了傾:“既然朝廷能這麼做,咱們這些反賊,為什麼就不能這麼做呢?誰說朝廷的綱常倫理就是大道正脈?我們的綱常倫理,就不能是正本清源?”
侯俊鋮雙目微亮,顧炎武捕捉到了他情緒的變化,微微一笑,繼續說道:“自先秦以來,儒學發展至今已有數千年,歷代先賢的理論紛繁浩瀚如繁星,只要認真去找,什麼道理都能從中找到。”
“比如紅營想要愛民行仁,則孟聖的‘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便可直接拿來使用。”
“紅營提倡腳踏實地、反對坐在屋中尋章摘句的寫文章,那麼前明陽明先生的‘格物致知、知行合一’,便是最佳的理論,‘知為行之始,行為知之成’,與紅營在永寧縣興辦教育、下鄉做活豈不相合?”
“紅營想要約束法紀,荀子有言‘法者,治之端也’,律法紀律乃是國家大治、生民興旺的起點,東漢大儒王符也曾言‘法令行則國治,法令弛則國亂’,紅營照樣可以從儒學之中摘得所需的理論。”
“若是紅營想要公正廉潔,則朱子有言‘臨財不苟得,所謂廉介,安貧樂道,所謂恬退,擇言顧行,所謂踐履,行己有恥,所謂名節’,朱子又有言‘將天下正大底道理去處置事,便公,以自傢俬意去處之,便私,官無大小,凡事為公’。”
“若是不想要家天下…….”顧炎武看了眼侯俊鋮,朝著東南方向一指:微笑著說道:“當今之世,黃太沖便有言‘古者以天下為主,君為客,為天下,非為君也,為萬民,非為一姓也’,故‘天下治亂,不在一姓之興亡,而在萬民之憂樂’!”
顧炎武指向自己:“還有老夫,君主專天下之大利,以至弊病橫生,故而人君之於天下,不能以獨治也,當以天下之權寄之天下之人。”
顧炎武又朝湖南方向一指:“汝師的理論,想來不用老夫多說了,‘以天下論者,必循天下之公,天下非一姓之私也’。”
“即便是想要反對獨尊儒學,前明溫陵先生也有‘四民平等’之論,‘耕稼陶漁之人即無不可取,則千聖萬賢之善,獨不可取乎?又何必專門學孔子而後為正脈也’,孔聖不過庸眾人也,儒學之道又何必獨尊?”
顧炎武將手收了回來,淡淡的笑著:“還是那句話,‘孔子為聖之時者’,儒學從來就不是什麼規矩死板的東西,只要抓住一個‘仁’字,什麼理論都能往裡面添,就算輔明你自己有什麼想法,只要是符合儒家的‘仁’道的,也可以歸於儒學之中。”
侯俊鋮點點頭表示同意,後世紅色的理論思想在華夏生根發芽,是建立在1840年鴉片戰爭之後中華文明極速滑坡、跌入谷底的大背景下的,從林則徐、嚴復這些開明的地主官紳階級開始,清末的有識之士用盡了傳統儒學體系中所有的方法,卻依舊無法改變華夏陸沉、百姓困苦的局面,這才不得不拋棄儒學、轉而尋找其他的思想。
這是滿清對華夏的“貢獻”之一,將傳統的思想體系砸了個粉碎。
可如今清初之時卻是完全不同的局面,滿清入關,照樣是推崇儒家理學的,不管滿清是如何的斷章取義、是如何的扭曲儒家先賢的原意,表面上還是披著儒家這層皮的,天下的讀書人並沒有像清末一樣三觀盡毀,對於儒家的地位還是具有無與倫比的信心的。
在這種情況下要推翻儒家的地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