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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境,天廩礦場
第二天一大早,大悲殿的法門秘術者開了門,蘇如晦領著二三十個人到了天廩礦場。到了地兒才發現,這破地方被積雪埋了一半兒,得把雪清乾淨了才能用。蘇如晦勘察地形,準備畫星圖。大夥兒掄著鏟子,賣力清雪。極樂坊也來了不少幫手,韓野沒來,說是在極樂坊養傷。環顧廢舊的礦場,頹圮的塔樓半數埋沒於皚皚白雪中,露在外頭的那部分受風霜雨雪打磨,灰濛濛如枯槁的老人。蘇如晦看完四周地勢,取了筆墨,尋地方畫圖。
拾階而上,進入塔樓內堂,久遠的回憶白蝶般襲來,他的目光落在中央的空地上,當年桑持玉就是在那兒打了他一拳。
桑持玉搬著木箱進來,把塔樓裡的雜物歸置到一處,抬頭見蘇如晦在地上鋪宣紙擺筆墨,跪在地上撅著屁股畫圖。這姿勢著實不雅,桑持玉挪開眼,問,「設計逐你出秘宗之人,可曾找到?」
「沒有,師姐追查了好幾年,連那人的衣角都摸不到。到後面,我們甚至開始懷疑當初的猜想是錯誤的,根本沒這號人。」蘇如晦撐著下巴,道,「不過……我現在有個大膽的猜測。桑哥,問你個問題,你覺得你師父,我阿舅,是個什麼樣的人?」
桑持玉眉心輕蹙,搖了搖頭。
「他很複雜。」
「與其說複雜,不如說是看不透,」蘇如晦道,「我這個阿舅,掌握權柄數十年,獨鎮邊都,節制四十八州。早年,他推行嚴刑峻法,定三等民——良民、奸民、賊民,自此黑街視之如寇讎。現在,雪境妖族窺伺,流民奔長城。他拒民於外,百姓心寒。若說他一心為穩固中州,可他身為澹臺大掌宗,至今不婚,無有子嗣。子嗣不定,四十八州人心浮動,世家上下窺其權柄,虎視眈眈。有人說他不婚是因為不行,不過據我所知,我阿舅應該很行。」
桑持玉:「……」
蘇如晦撓撓頭,「你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吧,我師姐以下犯上,把他那啥了。按著我師姐的性子,我阿舅若不行,她早已棄之如敝履。」
桑持玉不願再聽他的葷話,開口道:「你認為,澹臺淨蓄意絕嗣?」
「不錯,」蘇如晦道,「當年我外祖家想召我當嗣子,我雖然決意反抗,但是我畢竟是個毛頭小子,澹臺家數百年根基,他們要是真下了狠心,我無論如何是逃不脫的。不當嗣子,除了自宮,唯有一法。」
桑持玉眉心越蹙越緊,「你前程盡毀,在世家秘宗無立足之地。」
蘇如晦點頭。
「這個說法並不成立,」桑持玉道,「若他要你前程盡毀,就不會讓你考觀星科。」
蘇如晦搖頭道:「他希望我前程盡毀,卻又不希望我因此丟掉性命。要令澹臺氏放棄我,勢必要我捅出天大的簍子。可我若是捅出天大的簍子,無論是澹臺氏還是我阿舅都保不了我。那麼除了澹臺氏和他,還有誰能保我呢?」
桑持玉回過味兒來,輕聲道:「黑街。」
「不錯,」蘇如晦道,「觀星科大考助我揚名天下,世人皆知我精通風後星陣。那日我逃出邊都,流浪多日,走投無路之際,是極樂坊引渡我進了黑街。」蘇如晦摸著下巴思忖,「奇了怪了,我阿舅為何處心積慮要澹臺家後繼無人?」
桑持玉的神色波瀾不驚,似乎並不關心。
蘇如晦走過來戳了戳他,「你就不好奇你師父幹這些事兒的目的麼?」
「為何要好奇?」桑持玉問。
「他是你師父啊,」蘇如晦說,「話說回來,我說我師姐玷汙了他,你好像也沒什麼反應。人生一張嘴,除了吃飯就是說話。你知道什麼樣的事兒傳得最快麼?」蘇如晦拍了拍大腿,「就是『大掌宗遭女下屬強暴』這種淫佚陰私啊。更何況還是你身邊人,你竟然一點兒也不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