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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是馬年,三胖激動不已,一早見人就說。這是告訴俺,進城是個好兆頭!三胖興奮地做了總結。二妞的娘煮了一鍋肉渣湯,熱了饃,三個人圍著木桌匆匆吃了午飯。堆在前門的幾麻袋東西,就是三人所有的家當。
&ldo;咱走了,這屋就剩外婆一人住了。&rdo;
二妞不知道娘為啥這麼說,背上覺得怪涼。三胖卻跟著說:&ldo;外婆要是悶可以找俺爹竄門。&rdo;
屋外來了幾個人,二妞爹的弟弟穿著城裡人時興的外套和皮鞋。三胖不好意思地埋頭又啃了一口饃,見二妞的娘跟那男人說話。那男人剛聽完一句就拼命搖頭,三胖低下頭,又看看二妞,見二妞也盯著那男人看,一臉擔憂。
二妞的娘拉著那男人說了好半天,其他人幫著挑東西,陸陸續續下坡往道兒上走。二妞正準備鎖門,透過門縫,見屋裡那口鐘不知啥時候停了。
這麼多年娘就是個軟柿子,橫豎狠不起來!二妞坐在拖拉機上盯著娘和叔還在那裡嘀咕,心裡一陣煩躁。要換做是張家婆子,早下跪抱腿嚎起來了。
&ldo;嗚嗚………嗚嗚……&rdo;
&ldo;你咋哭了!&rdo;三胖見二妞捂著臉大哭,叫了起來。
&ldo;三叔!我對不起你啊!我們一家都對不起你啊!嗚嗚………我照顧不好三胖啊……&rdo;
二妞的娘和叔一瞧二妞勾著腰在拖拉機上扯著嗓子哭,過路的鄉裡鄉親不知發生了啥事兒都聚過來瞧,只得先下了坡來哄二妞,幾說幾扯都上了車,&ldo;呯呯…呯呯…&rdo;終於上了路。三胖以為二妞真那麼傷心,感動得也啪啪掉眼淚,想到爹走這些天過的日子,更傷心地嚎啕大哭起來。
走在主道兒上的人們,見兩個娃坐在拖拉機上,一路哭遠,都抬起幾分傷感的眼。拖拉機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顛簸,顛簸得哭聲也是一高一低一強一弱,聽著怪好笑,也怪難過。二妞其實是哭給叔叔聽的,誰知三胖這麼配合,哭得讓她都覺得傷心。三叔孤坐在冰上的背影,彷彿從身旁往後慢慢退去的樹林上空浮現了出來。不知從哪一天起,二妞早已下定決心要離開這麻雀溝子,她沒有像三胖那樣激動,四處宣揚那個夢境。因為她等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有些事兒,冥冥之中是有感應的。比如秀,比如張家大姑娘,二妞瞧她們當初,必定是今日這般造化……她們快樂,不快樂,幸福,不幸福,和自己永遠沒有任何交集。二妞忽然覺得,在這麻雀溝子裡看了一場冷冷清清、拖泥帶水的戲,在這緩慢的大結局裡,她在林蔭腸子道兒上倒退,而走過的路一直拐到天邊。
臉上幹了的淚漬迎著風,癢癢的,三胖畢竟只是個十歲出頭的娃,一路酣睡。山坳裡霧氣聚集,路上空無人煙,突突突突的聲音響徹林間。所有人都睡了,只有二妞和開拖拉機的老伯醒著,越是靜她越是清醒。離開的時候,真該弄個像結婚一樣熱鬧的場面,她很後悔就這樣靜悄悄地走了,為了三胖還得哭那麼傷心,叫人瞧見又不知道會怎麼傳了。她忽然想起在學校念書那幾年,有幾個總是欺負她的小男孩如今都進城打工去了,若是能在城裡碰面,還真不知他們會變成什麼模樣。
到了半夜,拖拉機開進像是個村鎮的地方,兩邊黑燈瞎火,街上靜得出奇,偶爾兩聲狗叫。叔叔抱起熟睡的三胖,二妞跟著娘,一行人進了一戶院子。最後剩他們四人擠在一間房裡,房裡只有一張老木床,一條被子。二妞的娘又從麻袋裡扯出兩條被褥鋪上,四人爬上去,三豎一橫剛好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