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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每天心心念念地等著來自那個人的訊息,自己期望謝一打電話來說些什麼呢?
解釋那天只是個酒後亂性的意外?說些不相干的話,像自己一樣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或者……或者……或者……
或者什麼呢?有一個念頭在他心裡埋得深深的,他覺得自己仍然無時無刻不在往那個不詳的念頭上加土,埋住,踩下去,絕對不能讓它冒出來——儘管他自己連那個念頭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可直覺就告訴他,那是危險的。
春來夏走,草木知秋,忽地一場大雪落下來,人間種種全被蓋在裡面,像是比人心還要諱莫如深,又一年年關。
整整一年,王樹民養成了期待某人突然聯絡的習慣。
可是某人已經毫不猶豫地離開了他的生命,只有在春節那幾天的時候,王家收到了一封拜年的明信片,地址已經換成了學校的地址,還有一大包直接從淘寶店家寄來的保健品。
明信片上一句話“乾爹乾媽新年身體健康,全家工作學習順利。”
再沒別的了。
王樹民那時候不明白,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才有一個人告訴他,壯士斷腕而面不改色,要麼是他心冷如鐵,要麼……是他已經習慣了疼痛和失去。
正常的青春後邊都是懵懂,不懵懂的,是不幸的人。
謝一攢夠了錢,甚至超額完成任務,這一年的九月一號,正式就搬進了大學的宿舍,臨走那天他親自下廚,做了一大桌子菜,和室友小吳兩個人吃了一頓。小吳這才知道他這少言寡語的室友是個大學生這個事實,一雙眼睛瞪得差點掉下來。
吃飽喝足,這平時有點缺心眼的小青年突然深沉起來,看著開啟的窗子不言聲,半天,才操著不大標準的普通話輕輕地說:“你就走了啊。”
“去學校住,住宿費可比房租便宜多了。”
小吳點點頭,感慨著什麼似的說:“走了就別回來了,這日子,不是人過的。”
謝一收拾好碗筷,小心地在那把平衡木一樣的椅子上坐下來,聽著小吳一個人囉嗦:“咱們這日子不是人過的,你看看這麼大的一個城市,哪有咱們立足的地方呢?我想回家,只有每年回家的那麼幾天,讓我覺得自己還是個人……可是回家了,全家老小吃什麼呢?”
他突然重重地嘆了口氣,謝一低著頭沒打斷他,只聽小吳繼續說:“不是城裡人,就這麼闖進來,也過不了城裡人的日子,你不一樣的,你不一樣……”
他抬起頭來,謝一突然發現,這一年到頭就會講黃笑話和傻笑的室友竟然淚流滿面,他說:“小謝啊,你好好讀書,將來穿西服,坐辦公室。小時候我爸拿皮帶催我讀書的時候,我不懂,也不是那塊料,才混成現在這樣,你和我不一樣。”他想了很久,沒想出合適的措辭,訥訥地一笑,低低地說,“你以後,是城裡人啊。”
謝一突然就明白了一個道理,那些生活中讓我們傷心、讓我們念念不忘的事情,其實都是微不足道的,你之所以覺得過不去,覺得心裡像是被刀子捅了一下,像被火燒著那麼難受,只是因為你還沒見過更傷心、更絕望的人生。
世情如雪,那人也不過六十億中庸庸碌碌的一個。
謝一想,要不就放下吧,過了幾年,說不定就真的誰也想不起誰來了,到時候臉和屁股一個樣,都分兩半,對稱。
第四卷 長大成人
第十八章 退伍
“二等功……保命……不知道……400mlB型……生理鹽水……”
怎麼這麼熱鬧啊?王樹民迷迷糊糊地想,他想努力睜開眼睛,可是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只是睜開了一條很小很小的縫隙,視線像是被什麼東西糊住了一樣,只是感覺眼前好像一直有很亮很亮的白燈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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