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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著想著,心中卻又悚然一驚。
那張都頭真的不知道趙大牛秉性嗎?七年時間,怎可能不知道?若是知道,還讓他獨自和自己告別又是為何?
是要借趙大牛之口,將這個訊息告訴自己嗎?
幾乎瞬間將張正陽的苦心看破,承蒙好意,可王安風的眸子卻突然有些暗沉下去,嘴唇抿了抿——
那……
要不要把這個訊息再說出去?
這訊息若是能夠告知他人,必然對他們安全有所裨益,可卻與城衛的對策相左,可能令兇人警覺,得以逃竄,遺禍更大。況且趙大牛冒著嚴懲的風險告知於自己,自己豈能陷他於危機之中?
若不說出去,旁人無知殞命,譬如前有斷崖絕壁而不言,任人墜亡,於心何忍?
左右思索了片刻,王安風只覺得思緒越發煩亂,一會兒覺得人無信義不立,一會兒又覺得人命關天,能少一分損傷也是好的,旁邊李康勝看出他心緒不寧,開口道:
「風兒,你怎麼了?臉色如此蒼白。」
王安風身子微微一顫,從那種幾乎是漩渦般的掙扎中掙脫出來,額上不覺已經有些冷汗,看著滿臉關切的李康勝夫婦卻並說出真話,只下意識地笑道:
「或許……或許是剛剛用力過大,有些困了。」
李康勝臉上浮現出恍然之色,笑著應承道:
「下針確實極為耗神,何況牽扯甚大,此時天色尚早,你若是困得厲害,便先回去休息罷……」
王安風回了兩句,便腳步有些虛浮地往自己房間走去,臨進院落,突地腳步一停,回身勉強笑道:
「李叔你這兩日可要出城去?」
李康勝微微一愣,道:
「不……藥材足夠,並不需要出城,怎麼了嗎風兒?」
「沒什麼,只是覺得附近風景不錯,李叔如果出去我想著和李叔一起。」
王安風聞言心中微松,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便轉身回了自己房屋,將自己摔在床鋪上,腦子裡面一片混亂,目光視線落在了手腕佛珠上,事茲重大,現在唯有師父和離伯他才能毫無保留地信任,便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眸子微微亮起,急急開口道:
「我要入少林……我有事情想要問圓慈師父!」
今日他還沒有入過少林,所以這個要求並沒有半點問題,入了少林之後更是沒有心思練武,將這事情從頭到尾給圓慈講了講,後者聽完,卻並不說話,只抬起手來,朝著王安風頭頂上便是數下,迎著少年委屈的目光,呵斥道:
「人貴自知,你擔憂一城之地自然是好的,但是你可有能耐承擔壞了事情的風險?」
王安風微怔,搖了搖頭。
圓慈又道:「那你是覺得滿城官員,眼界見識決斷,全部都不如你?還是你比他們更瞭解這件事情?」
王安風啞口無言,又搖了搖頭。
圓慈道:「若是師叔來說,定然會告訴你相信這個世道,但是若是天下大定,又怎會有殺人巨寇?我們佛門弟子,也唯有秉持明王心,肅清不平,盪盡賊寇,但是此心雖然不變,也要護住自身,拳頭有多大,才能夠去管多大的事情。」
王安風心中不服,道:「但是道理自在人心。」
「但是那些賊人不會和你講道理。」
圓慈拿起茶盞,輕輕啜飲一口,風吹林梢,秋葉靜美,只是見王安風如遭受了莫大打擊一般盤坐在那裡沉默不言,便又開口寬慰道:
「你在想什麼?不必有太多壓力,天下人,天下事,大抵都是這樣。」
王安風搖了搖頭,彷彿下了什麼決定般,抬眸一字一頓反駁道:
「我還是相信,天下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