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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的困了,模模糊糊地記得轉過身把青年樓進懷裡,嘴裡還語無倫次地嘮叨著些沒油沒鹽的。
昏暗中側身而睡的青年緩緩睜開了眼,面前厚重的深色窗簾滲出亮光,青年的目光不知停留在虛空的何處,彷彿屏息聽著趕早的農人驅車軋過枯枝,發出細微的聲響。
(2)
江承那套近郊的地產離梨園有個五六里地,中間隔著農田、苗圃、護城河、租界、新式街道,雖沒條直道,走倒也不難走。
天色已經發亮了,顧聲望望日頭,過了護城河七彎八拐地進了一個窄衚衕。
這窄衚衕靠近燈紅酒綠的租界區,卻是個十足的舊式貧民窟。低矮的四合院式建築藏在前頭充作門面的小洋樓後頭,正午都見不得日光,剝落的牆面瓦片根本沒人有心修葺,就隨它爛在那裡,四處發黴;排水管也不見疏通,一下雨整個院子都泡在水裡,冒著一股陳年的泥腥味。門窗還是木的柵欄,上頭糊著經年的舊報和歌廳的宣傳單,凡風吹過就吊在框子上吱呀作響。
&ldo;咿呀&rdo;‐‐
顧聲儘可能輕地推開了院門,那扇鏽跡斑斑的門仍發出了令人牙酸的聲響,院子裡幾個一面閒聊一麵漿洗衣物的婦人聞聲轉過頭,望著來人快步走進一側的偏房。
&ldo;呀?梅香家的?小的來看她啦?&rdo;
&ldo;關姨你眼睛不行啦,這哪是小的,分明是那個大的嘛!&rdo;
&ldo;哎喲,我說這梅香啊,真是命苦。逃難逃到這裡,兩個小子如今都成了角兒,自己卻落了大病,身邊就一個小丫頭,這可怎麼過喲。&rdo;
&ldo;唉,都說這不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啊,總歸是不親,梅香家卻掉了個,那半路養的反倒孝順得很,還隔三差五地尋空來看她,親生兒子就沒見著影兒……&rdo;
&ldo;嗐,你們沒聽說?那大的也不是什麼好貨色,這不勾上了江家二少爺,前些日子鬧得滿城風雨呢。&rdo;
&ldo;嘿?小芳你麼又亂嚼舌根,顧聲來來回回見面,就不像那種人。&rdo;
&ldo;切!要我說,這男人跟戲臺子上賣弄身段的,到底不是個事兒,你看顧聲在我們面前是這個樣子,背地裡誰知道是不是靠那三誘四惑的功夫爬上人江少的床?&rdo;
&ldo;是啊是啊,就是這個理兒。李家的媳婦兒的事你們聽過沒?唱花鼓的,可不就上了總司令的床不願意回來了,親爹親女兒被打死都不聞不問的。那唱戲的究竟不是正經人,個個的下流胚子……&rdo;
&ldo;呸!看他平日那清高的,原也是個靠賣後面紅起來的婊|子……&rdo;
外頭婦人的話越罵越難聽,像是把這清早漿洗全家老小衣服的怨氣都發洩在了那個和她們隔屋站著的人身上。顧聲緩緩合上了窗,還是有不堪入耳的話順著窗縫溜進門來。
他回的是他津州養母的住處。
當年京關戰亂,死了丈夫的女人養不住兩個兒子,就都給送了戲班子,後來戰爭爆發,女人在混亂中上了南逃的火車,一去數載。本以為這輩子不能再見當年的孩子,誰料時局初定,曲藝繁盛,北方鴻新班的花旦柳眠剛剛嶄露頭角,女人對著報上的照片和文字對照良久,哆嗦著手把報紙按在心口,痛哭流涕。
隨即她決心北上尋子,於途中遇到當時正發燒昏迷的顧聲,因念此少年形肖親生的孩子,心生惻隱照顧了他一晚,第二天得知顧聲也要北上,兩人方才結伴而行。
梅香當屬顧聲萍水相逢的恩人,顧聲感念滴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