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捐糧(第2/2 頁)
孫黑子一家人的舉動拔開人們心裡的塞子,一股溫暖的東西流出來,在陽光下鮮活明快地跳躍著。
大家一個接一個往家裡走,不到一頓飯的時間人們又都返回來,提桶的提桶,端盆的端盆,也有背上揹著口袋的。
金隊長安排保管員帶著人把收到的糧食過秤,然後集中到一起,讓會計記賬,年底隊裡有了餘糧,再把糧食還給各家各戶,不要糧食的就給記工分。
金家屯的人都為傻子的事忙活,傻子卻惦記著昨天坐的那個鐵盒子,屁股底下軟乎乎的,比坐在炕頭上都舒服,他還想去過過癮。
傻子不管隊裡的鐘聲,蹦蹦跳跳又奔大隊部走去,他剛走出一段路遠遠的就看到,昨天坐的那個鐵傢伙像頭瘋牛一樣奔自己衝了過來。嚇得他連滾帶爬骨碌到路邊的壕溝裡,雙手抱著頭趴在溝底,腿抖的連身下的枯葉都跟著唰唰作響。
傻子一動不動地趴在溝底,有隻喜鵲在枝頭上“嘎嘎”叫著,也許是把抱頭撅腚的傻子當成怪物了吧。
沒過多久,那頭瘋牛拉著全屯子湊出來的糧食已經朝省城的方向跑了。
——
苞米在夏天的毒日頭底下焦躁地站著,舒展著寬大的葉片為腳下的土地擋出一片綠蔭來,太陽找尋葉片的破綻把火一樣的熱情插進每一個縫隙裡,苞米地裡一壟溝一壟溝都是陽光被切割後的碎屑。
這些細碎的陽光為苞米地裡的雜草和野菜提供了能量,青麻菜經過一個春天又到夏天,蓬蓬勃勃長得足有一米高,下半部分的根莖已經變得粗壯堅硬,上半部分的菜梢依然水嫩,成了蟲卵的溫床,把菜梢掐回去剁碎拌上米糠餵雞鴨卻是最好的飼料。
每年到了農閒的季節,都有男人女人挎著筐鑽進苞米地裡去掐青麻菜。雖說大部分陽光已被苞米葉子遮擋在頭頂,但是苞米地裡密不透風,人鑽進去一會兒就是一身白毛汗。
金三山彎著高大的身子,像條煮熟的蝦米。他穿著白色的布衫,前胸後背已經被汗水洇溼一片,像剛畫上去的兩個地圖。
他左手拎的筐裡已經裝了多半筐青麻菜,這是鑽半個多鐘頭苞米地的收穫。他繼續向前走,用不了多少時間手裡拎的筐就能裝滿,就可以走出悶熱的苞米地,到地頭的樹蔭下好好吹吹風。
忽然“咔嚓”一聲脆響鑽進他耳朵裡,這不是掐野菜的聲音,像是掰苞米棒子的聲音。他警覺地抬頭向前望去,前面只能看到的是刀林一樣的苞米葉。他蹲下身子,幾乎將頭趴到地上向前看去,還是沒看到什麼。他擴大搜尋範圍把視線斜著穿過一條又一條壟溝,終於在他右前方的壟溝裡看到兩條人腿。
金三山貓著腰,放輕腳步,向那兩條腿站的地方湊過去。當他走到與那兩條腿平行的位置,停下腳步,蹲下身子,穿過苞米杆的間隙順著那兩條腿向上望過去,就看到他叔——金天良的那張猴臉。
“叔,苞米還沒灌漿,你就掰,那不是禍禍人?”金三山有點生氣,說話的聲音很大。
金三山突然一嗓子嚇得金天良幾乎趴到地上,他尋著聲音回身一看,原來是金三山,罵道:“兔崽子,你不聲不響地鑽出來差點把我的魂嚇掉了。”
他見金三山瞪起了眼睛,趕緊又說:“你看看,你看看,我就掰兩穗,我也知道沒灌漿,就是手癢沒忍住。”
金天良說著把筐遞到金三山面前,裡面有一把青麻菜,上面果然趴著兩個青綠的苞米棒子。
金三山說:“叔,你愛佔小便宜的毛病啥時候能改改?”
金天良說:“死了就改了。”
金三山不想跟他多話,直起身子要走。金天良忙叫道:“三山,急啥,來歇會兒再走,叔有話跟你說。”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