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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也為時未晚。」他穿著鶯色圓領袍,穩穩地立在她面前,像棵可靠的樹,「我不走了,就在應天府,從今後都護著你,誰也欺你不了你,包括什麼辛玉臺。」
再或許,是他提起了辛玉臺,簫娘一霎想起她那副可恨的嘴臉,恨不能將她撕碎!而她唯一力所能及可以撕碎她的方式,就是毀滅她對婚姻無憂無慮的、少女式的憧憬……
總之,繁脞種種的因,鑄就了此刻。簫娘把眼皮垂一垂,再抬起來時,下巴抖得細碎,振落兩滴淚。不用說話,她知道這樣就能虜獲他。
果然,她楚楚可憐的沉默,就有無限力量,輕而易舉將仇九晉拉回從前的漩渦。從前碧草芳樹下,她捱了師父的罵,也這樣委屈巴巴地盯著他,盯得他心也融化,尋釁把教戲的師父叫來叱責一通。
他掐一掐她的腮,「瞧這模樣,哭得我不知怎麼才好。她如何給你委屈受,告訴我聽。」
簫娘撅著嘴讓一讓,「動手動腳的做什麼,叫人看見。」
「在別人家,是不大妥當。」仇九晉垂下手,往天上望一眼,太陽西沉,晚鴉噪林,「我正叫小廝外頭尋處宅子,等尋到了,接你過去,咱們再不在人屋簷下受苦了。」
簫娘仍舊不拒不應,走出兩步,他倏然拉拽她,貼在胸懷裡,「席泠有沒有苛待你?倘或有,你告訴我,我拿他問罪。」
近近的,簫娘凝望他的眼。裡頭脈脈的情絲綿長得像橫跨了一條大河。他們幾經波折,輾轉光陰與誤會,重逢在太陽底下,從今往古,在彼此眼裡,一直熠熠生輝——
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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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元王實甫原作《西廂記》,明代崔時佩、李日華改編。
第24章 吹愁去 (四)
庭院幽清, 歡聲隱隱。簫娘去後,仇九晉見天色漸晚,欲往外頭廳上向陶知行辭行。
那廳上酒殘席凋, 客已散得許多,陶知行吃得微醺, 已轉回屋內小憩。仇九晉隨小廝進屋, 見他在榻上撐著手肘揉額角,便上前問安,「為小姐生辰,伯父應酬不暇,多有勞累。小侄不敢久擾, 特來辭過。」
陶知行請他榻上對坐,使小廝看茶, 「世侄的意思,我曉得了。請回去轉告令尊, 叫他放心,我已在濟南府、成都府、貴陽府等地聯絡了好些糧商,不論今年有多少糧, 都能出手。」
「多謝伯父費心。」仇九晉呷口茶, 把眉輕剔, 「家父的意思, 從明年起,南直隸這邊就要推行『一條鞭法』,改折銀子繳稅。這新法一推行下來, 往後還能不能似如今, 真是不好說。因此今年的糧, 會比往年多出一番, 敢問這價格……」
「稅收新策,大家都曉得,我心裡也有數。價格你只管放心,還如往年,我也如往年,不過拿一成利。」
聞言,仇九晉滿意地點點下頜,擱下盅請辭,「那小侄先行告辭,伯父且請留步。」
陶知行送他至廊下,款留兩句,望著他背影在殘陽裡隱沒,溫和的面色逐漸變冷。
他轉背進屋,榻上才安坐,管家就躬著腰進來,因問:「老爺,方才聽仇小官人的意思,仇大人是想在新策落實之前,趁這回稅收,大撈一筆?」
喧囂杳杳傳來,似陶知行一縷長籲的伴奏,「朝廷要推行繳稅新策,此時再不撈,往後撈起來,恐怕就不便宜了。他一張口,就比往年的糧食翻了一番,我在下頭,還得多尋賣主。這筆買賣,真是又費心又費力。」
「老爺何不拒了這樁麻煩事?不是我講,這要是叫朝廷查出來,可是抄家的罪。老爺不過在其中拿一成利,咱們家的買賣,一年也就真回來了,何苦押上性命做著幫人做這虧空國庫的勾當?」
「你覺著我想做?」陶知行冷睇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