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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席泠在井裡打水的間隙裡,那兩片朱唇直喁喁抱怨,「為著你個王八漢死,累得我腰都快折了,你是哪世裡休的福分,也值得我為你披麻戴孝?」
亂亂收拾了桌椅板凳碗碟,暮色沉沉,一更天至。簫娘做了樣稀飯並兩樣小菜,端在圍棚裡與席泠吃,絮絮說道:「你家裡也沒幾個親戚,亂得如此,明日又要往街市上採辦酒菜招呼左右弔唁的鄰舍,哪裡忙得開呢?」
席泠隨意吃罷,擱下碗,「我去辦。夜裡你睡我的屋子,我到正屋裡睡。」
正收拾灶臺,晴芳聞訊進院,見圍搭了棚子,走到灶上與簫娘咋舌,「嘖嘖嘖,什麼時候的事情,怎的好端端人就沒了呢?」
「昨夜不知哪裡吃得爛醉,趕上下雨路滑,跌進了溪了,泠哥兒撈起來時,早沒氣了。」
簫娘拉著晴芳棚內坐,晴芳觀她面上青紅交疊的印子,扭臉把西廂門戶望望,拽著簫娘放低了聲,「不是我嘴上不積德,死了也好,你瞧給你打得。席摸白這樣的,算是糟蹋了你,他有個哪樣本事呢?平日只會耍錢吃酒。」
說得簫娘心內點頭如搗蒜,面上卻不好顯出來,長籲長嘆,「到底做了這近半年的夫妻,他死了,多少叫我過不去。」
「噯,你提起來,我倒要問問你,」晴芳握著她的手,眉黛輕蹙,「你們說好初六要行禮過戶的,如今他死了,你算怎麼回事呢?依我的話,泠官人是個讀書講理的,你求求他,把你的身契還了你,再請人另尋戶過日子的人家,嫁了去。橫豎你與這席摸白禮還未成禮,不必替他守孝。」
叫她驀一提,簫娘才想起這件大事來,暗想如今席慕白死了,她與席泠卻是非親非故,保不齊席泠心腸一硬,將她驅出家門!她這些日的籌謀算計,豈不都打了水漂?
心內這般慌裡慌張沒了底,與晴芳閒扯兩句,便送她出門。晴芳倒好,門前勸她,「你放寬心,我去回了姑娘,叫她做主,許我過來幫你操持幾日。」
簫娘連連謝過,踅回院裡,窺見席泠在房內收拾被褥,正籌劃要如何開口,不想何盞又急急走進來,拱手行禮。
唬了簫娘一跳,門前退了兩步讓他,「泠哥兒在屋裡呢,何小官人裡頭坐,我瀹茶你吃。」
何盞應著進去,與席泠案前對坐,「我這一日都在衙門裡忙,才剛歸家,就聽見家下人講伯父沒了,是幾時的事情,怎的這般突然?」
「昨夜的事情。」席泠接了簫孃的茶請他,對著視窗,斜陽照得他一張臉雅正端凝,無半點作惡痕跡,「吃多了酒,跌進河裡就沒了。家父的品行,你也是曉得的,壞就壞在這酒賭上頭。」
何盞聽來,暗暗點頭,「你請節哀。我看你這裡如今就剩你孤寡二人,必定操持不過來,明日我點小廝來,幫著你一同操辦。」
「不必客氣,」席泠擺袖婉拒,「我這裡走動的不過就是儒學裡的人同些鄰舍鄉親,沒什麼要緊。」
「你才不要與我客氣,不過是借人的力盡我的心罷了。這巷子裡的鄰居也不少,儒學裡的訓導囑託,還有一班生員總要來,你與伯孃哪裡招呼得過來?你依我的話。」
這般定下,何盞往靈前燒了紙,便辭歸回家。小院徹底清淨下來,映著秦淮河玉簫低吟,孤星淡月,白幡搖翠,十分淒清。
第17章 隔牆東 (七)
蟾月無聲,席泠靜悄悄折了被褥,換到正屋臥房裡,又往西廂收拾箱籠。
來往幾回,見簫娘還在燈前孤坐,支頤在案上,愁染眉窩,似有嘆息含在喉間,合化了西風把燈兒吹得偏顫。他背後望著,不曾言語,欲往正屋裡去。
誰知簫娘卻扭頭將其喊住,眼色有些怯怯地沒底氣,「泠哥兒,我原是想與你爹行禮過戶,就是你正經的老孃了,一輩子跟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