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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雲,你別忘了,天底下有才之人,並非只他一個,也並不只你一個。有才又有人護著,方能走得長遠。可別人,又憑什麼護著你?難道真憑你是個可造之才?就算你真是個經天緯地之才,與他們又有何干?這世上,人與人之間的來往,一向只談個『利』字。」
柏仲蔑笑的眼像炕桌上明滅的燭火,嘲諷地擠著。他也嘲弄地自笑一下,將寫滿字的紙張擱在手邊。那些未雨綢繆的紙張摞得一日比一日厚了,鋪開來,必定是條長長遠遠回不了頭的路。
回不了頭,就走到底吧。他折朽而笑,抬眼間,簫娘不知何時站在了門簾底下,穿著水青的掩襟長衫,規規矩矩的,連妝也未卸,卻散著長長的烏髮,穠艷的玫瑰香席泠老遠就聞到。
他擱下筆,朝她招手,「怎的還沒睡?」
簫娘睡不著,日夜自苦自惱地期盼,到底該不該在沒有他任何由衷心裡話的情況下,就妥協給他?自做鬥爭好幾天,他卻倏地忙起來,平日午晌就歸家,近日卻不到日落不見影。
愈發叫她心裡沒著沒落,她是瞭解男人的,沒有扎紮實實的關係,情分不過是一縷青煙。她要成為他的責任,他肩上妥實的擔子,就得連人帶心都押上去。
事到如今,她心裡已經有他了,就不再有別的路可走。「賭」一把吧,她對自己說。然後眼含春怨,如煙如霧的湘裙款動,在對面坐下。
席泠認真凝望她一瞬,又想起柏仲的話來。人與人之間的來往,一向只談個「利」字嗎?
未來是個風眼,他眼前就站在這巨大的風眼前,他不知道卷進去,能不能長久帶給她利益,免不得有些灰心。簫娘見他又發悶,挪燈將他照一照,「你在愁什麼呢,我在那屋裡都聽見你嘆氣了。」
席泠欹在窗畔,把檻窗推開,斜著眼睨她,「公務上的事情。」
「是為仇家?」
燈影跳了跳,簫娘從容地扭頭拿來絹絲罩籠上。微弱的一簇火苗變成軟軟的一圈光,暈著席泠一點驚駭,「你曉得?」
「你常與何小官人院中說話,模模糊糊聽見你們議論過仇家。他們家,是牽扯上哪樣了不得的官司了麼?」
席泠端起腦袋,將一條胳膊搭在窗臺,饒有興致地睇她,「怎的,有些為仇九晉擔心?」
簫娘隨手揀了只筆洗裡洗乾淨的筆朝他擲去,「你哪隻眼見我為他擔心了?!」
筆尖的清水漸在席泠臉上,他抬手抹一把,行容裡有些目中無人的高傲,「既不是為他擔心,我就好告訴你了,仇家不值當我愁什麼,我愁的是新到南京的江南巡撫。」
簫娘曉得,這是個大官,連連咂舌驚嘆,「你連江南巡撫都攀上了?那咱們家豈不是就要飛黃騰達了?!」
「攀」這個字眼或許不大中聽,席泠眼色冷了冷,失了個頹廢的笑,「別急著高興,人家讓不讓我攀還不曉得。」
一笑,就迷了簫孃的神魂,她由牆根與炕桌的縫隙裡爬過去。席泠放下一條膝,開啟懷抱自然而然地擁她在懷裡,撩起她一縷發在鼻下嗅一嗅,「你洗了頭髮?好香。夜裡不要洗頭,落下頭風怎麼好?」
她像沒骨頭似地伏在他胸膛裡,仰著臉十分滿足,「我就是等著頭髮晾乾才沒睡。不想你在這裡愁公事呢。你這椿事情,我在行!奉承人,無非就兩點,一是人情,二是銀子,總有一樣是他要的。」
席泠垂望她這副笑臉,說著惡俗的話,卻是滿眼的坦誠與天真。他正是被她這點複雜的特質吸引,著手點了點她的鼻尖,「說到根上了,可也過於簡單。人與人是不同的,有的人有一樣就滿足,有的人什麼都想要。你頭腦總這樣簡單,往前給人做丫頭,肯定沒少吃虧。」
「誰說的?」簫娘故意作得嬌滴滴的模樣,撅著嘴,借著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