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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近黃昏,斜陽下枯枝敗葉,秋草荒涼,一切的屈辱與不甘,都被迫無奈地歸為了恬靜。
夜來隱隱笙歌,一街之隔的秦淮河,席泠想也不必想,就知道必是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1。
他一向身居繁華南京,可自從席慕白死後,與他有關的,就只剩冷牆之外的簫娘。卻恐怕,不多久的明天,她也要與他無關了。
牆頭礙月,將簫孃的影拽得瘦瘦斜斜,她穿著單薄丁香紫掩襟寢衣,底下是同色紗褲,半散著發,叫夜風拂得似像牆角不知名的野花,孤苦地抱著雙臂,把席泠的房門叩響。
頃刻席泠就開了門,從她第一回 叩他的門,他開得是一遭比一遭快。
可簫娘沒察覺這些細微末節的變化,她更在意別的,譬如:「我有話問你,你實話告訴我聽,是不是儒學裡的教諭幹不成了?」
門外早是香消翠減,西風驟寒,席泠掣著她胳膊將她拽進屋內,擎燈往臥房裡去,「三更半夜不睡覺,就是問這個?」
簫娘跟在後頭進屋,剝開滿榻寫滿字的紙張,屁股落座,放開胳膊,瘦巖巖,愁濃眉淡,「你不也沒睡?不要瞞我,下晌你與何小官人說話,我都聽見了。」
「是,得罪了權貴,被免了職。」席泠把燈擱在斑駁的炕桌上,同樣穿著套月魄的寢衣褲,料子不如簫孃的好,是一般的薴麻。
「得罪了誰?」簫娘眉目警惕。
他把臉轉來,牽強地笑笑,「定安侯虞家,是你想也不敢想的權貴。」
簫娘兩眼駭圓,久久沉默後,把繡鞋踩到榻沿,抱著雙膝,嘆息把燭火也吹得偏一偏,彷彿她的如意算盤珠子,又撥了個亂:
「我早給你講了一百二十遭嘛,你那個脾性要改改,對誰都板著副面孔,就跟誰欠你錢似的。如今可算是吃了虧吧?我告訴你,那些人,誰不愛聽好話奉承話?偏你要麼不講話,講一句,能把人氣個半死,誰受得了呀?」
席泠冷不作聲,簫娘剔眼一瞧,愈發來氣,「你瞧瞧你瞧瞧,又不出聲,悶著誰曉得你在想哪樣?你讀書讀的腦子也傻了,總是覺著自己握著道理,誰也不懼不怕。可這天下,哪裡給你講理的地方呀?你去打聽打聽,如今打官司,沒幾個錢還投告沒門呢。」
「投告無門。」
「我就愛說『投告沒門』,怎的了?!」簫娘斜吊著眼,恨不得以眼作刀,把他冷的心腸剜出來看看到底在想什麼。
無可奈何,又是一嘆,「你倒說說看,如今怎麼辦?那教諭再不濟,也有一月十兩銀子、五石糧食的薪俸,今番除了攢下那幾個錢,就是坐吃山空!往後什麼都沒了,叫我拿什麼揭鍋?」
席泠一條胳膊搭在炕桌上,把手邊的一張空白的紙抓成團,緊握在掌中,盯著對面的空帳,慢吞吞啟口,「仇九晉……他那宅子買在哪裡?」
殘燈青幌,淡月紗窗,統統將他的側臉鑲滾得淡然慘烈。很奇怪,簫娘就是能從他靜如灰燼的目中看見那點慘烈,倏覺心酸。
心酸後,又是洶騰騰的氣惱,蕪雜得說不清。總之她將手一拍,「說你的事情呢你提什麼仇九晉?!關他哪樣事情?家裡往後日子如何過,你總要有個打算,好叫我安心呀。我可是一點不想再過那一文錢掰成兩半花的窩囊日子!」
「他不是要買宅子接你去?」席泠目不轉睛,仍然盯著那片紗帳,裡頭空空的,像他的五臟一樣空,「去了,就犯不著在這裡愁生計。」
簫娘說不出的僝僽,好像胸口堵著一些話,亂七八糟,理不出個頭緒。她只能照實講:「在舊花巷瞧了處宅子,原先的主人回了京師,還得等他差人把房契送到南京來,一時住不上呢,還得賴著你吃好些日的飯。」
席泠抬起一對濃眉,抱歉地笑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