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第1/2 頁)
席泠瓊姿對月,問心有愧,免不得多吃了幾杯,至二更已有些酩酊大醉之態。何盞點了燈籠,使小廝家後門送他出去,不巧落起雨,風窗展卷,滴水弄花,淋得他衣袍半潤。
靜院風迴,雨聲淅瀝,簫娘在臥房聽見好一陣響動,枕畔攢了千厭萬嫌望一眼席慕白,將他搭在她身上的胳膊狠丟下。席慕白翻身咂了兩回嘴,復起鼾聲如雷。
她惡狠狠乜他兩眼,翻身下床,罩一盞殘燈出屋,見席泠的影伏在西廂牆上,死活摸不著門。
她忙繞過去,攙著他推門進去,嘴裡直抱怨,「哪裡吃酒來?晚飯也不回來吃,大半夜吃得醉醺醺的,吵得人覺也不得睡。」
席泠睞著眼,將笑未笑地盯著她,卻不作聲。她把燈擱在床頭的杌凳上,掛起帳子扶他往床上坐,叉著腰立在他面前詰問,「吃了多少酒呀?」
他像是醉得不輕,臉和眼皆如常冷淡,只是調皮地舉起隻手在簫娘眼皮底下直晃。逗得簫娘噗嗤笑,白眼翻他,「五壺?」
「五杯。」他垂下手,一頭載倒枕上,臉上泛著不尋常的紅,令他忽地鮮活起來,實打實像個有血有肉的年輕官人了。
燈火沉沉,雨聲點點,秦淮河還隱約流淌著咿咿呀呀的胡笳。簫娘蹲在床前看他,覺得稀奇又新鮮,「真吃醉了?難得,你也有這不清醒的時候。」
「我、沒醉。」他咕噥兩聲,臉在枕上蹭了蹭,像個孩子。
「這是幾?」簫娘舉起幾個指頭在他後腦勺前晃晃。
他翻過身,在枕畔凝望簫娘,一把握住她的手,「三。」
握住了,便沒放,撳在懷內。簫娘摸見他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不像他的心,倒像有匹野狼困在裡頭,在迫切地找尋出口。
她以為他的心也該是和他的眼一樣冷,該是遲緩的、平靜的、靜默的。她難得見他這副模樣,簡直是一樁大新聞!
於是壞心輒起,在床前抱膝把他煙霧迷離的眼望著,趁機逗他,「既沒醉,可認得我是哪個?」
隔著黯淡燭火,席泠不作聲,不眨眼,目光宛如周遭茫茫的夜,要把她淹沒。簫娘癟癟嘴,換了個問法,「你往後升官發財,錢要給哪個花呢?」
席泠濃密的睫毛一扇,笑了,「……大約,是你。」
「什麼叫『大約』呀?我就是我!」她乜他一眼,點著下頜笑,仍不知足,「那你往後做了大官,要給誰請封誥命呀?」
「那就你吧。」
簫娘正心滿意足,洋洋得意,倏見他往地上一指,「給你帶的,明日吃。」
她轉身一瞧,粗墁地磚上落了條帕子包的什麼,拾起來,竟是兩個蟹黃果餡酥餅,摸上去還有餘溫。
她把兩個餅輕輕摩挲,口裡直抱怨,「吃的東西丟在地上,還如何吃得呀?咦……髒兮兮的,沾了多少灰,你這帕子,搽沒搽過汗呀?」
其實她心裡,該如何形容呢?像一個細小的、針眼那麼大的溫熱泉眼,咕嘟咕嘟冒著泡,微弱地浸著她常年孤苦的心。她捉裙起來,趁他醉著,沒完沒了欺他,「得,好兒子,等著,你老孃給你瀹盅茶來醒醒酒。」
言畢,她仰著粉頸踅出門去,草黃的裙隱秘在門外的黑夜中。席泠的目光一直落在她消失的方向,聆聽細雨敲窗,殘燈苦吟,花香微聞。
他等啊等,好似苦等老天把剝奪他的半生溫情還給他。半晌,等來了簫娘,捧著熱霧騰騰的一碗茶,大約很燙,她不停地左手換右手,間隙裡,直摸耳垂降溫,一行「嘶嘶」地吐氣。
行容既不嫻雅,亦不端莊,與書卷裡的窈窕淑女相差千里,簡直俗不可耐。可俗得如此逼真,真到滾燙、看得見、摸得著。
她把那碗茶遞給他,就勢坐在床沿邀功,「可是薑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