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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淵幾乎將下唇都咬破了,才試探著開口:「姐姐會生氣嗎?」
他沒有正面回答蘇嫽的問題, 但蘇嫽已經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一股冰涼徹骨的寒意順著她的脊背爬上來,她渾身打了個哆嗦, 耳邊似乎又響起江佑近乎瘋魔的嘶喊——
「他是個瘋子,他就是個瘋子……」
她用顫抖的手拿起桌上的茶盞, 抿了一口嚥下。她用不敢相信的、驚懼的眼神看著容淵, 彷彿在看一個她不認識的人。
容淵的心彷彿剎那間被什麼抽空了一樣,一陣空落落的疼。他有些慌張地想解釋:「他在紅袖樓裡和另一個女人卿卿我我,還說姐姐的壞話。我看見了……」
「所以你就砍斷了他的手指?」蘇嫽聽見自己艱澀的聲音從喉嚨裡費力地發出來。
她幾乎難以發聲, 嗓音乾澀的厲害:「我並非心疼江佑。你知道我有多討厭他,多不想嫁給他。但是,就算他有錯,你也不能……不能……」
蘇嫽緩了口氣,才將剩下的話緩緩說完。
「這樣實在太殘忍。」
殘忍。
容淵的漆眸瞬間染上一層水汽。
姐姐說他殘忍。
可他就是見不得江佑用那隻碰過別的女人的髒手去摸姐姐漂亮白皙的玉手。
江佑不配碰姐姐。那四根髒手指也不配存在。
他沒有做錯。
「姐姐……」容淵想走到蘇嫽身邊去跟她好好解釋,可才剛剛抬腿往前邁了一步,蘇嫽就低著頭飛快地往床角縮了縮。
容淵頓時僵在了原地。
蘇嫽緊緊攥著簾帳的一角,顫聲說:「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她望著面前瘦高的少年郎,心底有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懼在盤旋。
她忽然想起上一次在蘇瑜房中看到的那隻貓的屍體。髒兮兮的皮毛隱約透出腐爛的腥氣,血淋淋的眼珠子從枕頭旁滾下來。
而那時他便是如現在這般,眸子裡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彷彿那些腥臭和血跡、尖叫和瘋喊都與他無關。
那時她心疼容淵要受家法,一心只想著如何能幫他減輕些責罰,沒心思去想旁的事。
可如今細細想來,她只覺得毛骨悚然。
他才只有十六歲。
一個只有十六歲的,乾乾淨淨的少年郎,怎麼會這樣殘忍狠毒,不知憐惜?
容淵默然無聲地站著,再沒往前邁動一步。他的左手上還纏著厚厚一層紗布沒有拆,微微背在身後,被衣帶擋住。
蘇嫽還不知道,他不僅不知憐惜別人,更不知憐惜自己。
屋裡死一般的寂靜。歲歲從容淵的衣擺下跳過去,跑到蘇嫽的裙邊,歪著小腦袋疑惑地看著他們。
良久,容淵終於開口:「那姐姐好好歇息。」
容淵轉身退出去,輕輕關上房門,回到自己的偏房。他煩躁地脫掉外衫,走進湢室一言不發地泡進冷水裡。
容淵將整張臉都沒進冷水裡,他閉著眼睛,一片黑暗之中又想起那晚做的那個荒唐的夢。
夢裡他離蘇嫽那樣近,近的幾乎能聞到她雪巒之間透出的香氣。
容淵猛地直起身子,冰冷的水珠嘩啦啦地濺在水面上。他懨懨地把手搭在浴桶邊上,對著門口的方向自言自語:「姐姐,不要不理我。」
像是在回應他一般,偏房的門忽然被怯生生地敲響。
容淵立刻胡亂擦了擦身子,穿上衣裳飛快地跑到門口。門外站著一個穿著青色麻裙的小丫鬟,見他出來,她立刻把手裡捏著的信小心翼翼地遞給他,又用手做了個撕開信封的手勢。
容淵不由多看了她幾眼。這小丫鬟似乎是前幾日才撥到蘇嫽院子裡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