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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四方郡曾經有海,是嚒?」
老者深深嘬了一口菸嘴,緩緩吐了一口氣,須臾彌散在冷風裡。
他咕噥了一句話,青年沒聽清,約莫是外鄉言語,笑了笑,並不為一個傳說執著。
那為首青年自然是路金麒,老者是他延請的當地嚮導,寒風碩碩,只穿一件翻毛皮長袍,綻開滿身爛羊毛,倒是比旁邊一身大毛狐肷,防寒到下巴頜的麒哥兒還耐凍些。
……
隊伍中路,馬車裡,路金喆掀開關得十分密實的車窗,霎時戍北寒風便趁著這個細縫鑽進來,冰刀子一般刮在臉上。
小燕兒在旁也湊著個腦袋過來看,她們一路夜以繼日趕路,幾乎吃睡都在馬車上,頭幾日的確頭暈腦脹身子泛沉,這會子不管行路如何顛簸,倆人暈著暈著也習慣了。
竟有心情看起景緻來。
篤篤地敲擊聲響起,路金喆順著窗戶縫看見一張被日頭曬得通紅的臉,喊了一聲師傅!
謝娘子正敲著她車廂,示意她關上窗戶。
路金喆闔上窗戶,卻一推車門,探出個頭來。
「剛睡醒就出來,仔細吹出病來!」
「越躺才越病歪歪。」
路金喆一彎腰,艱難從馬車裡鑽出來。
她透氣一趟不易,蓋因身上總是裹得毛茸茸的,頭上風帽、暖耳、毛圍脖缺一不可,身上輕軟的水獺皮大氅風不侵水不濡,腳上踩著厚底毛氈靴,裡頭穿了兩雙蓄了棉的襪子。
她靠著車廂坐到車板上,緊了緊頭上戴著的風帽,就這麼會功夫,露在外頭的手指凍得發僵,忙縮排套袖裡捂著,這套袖還是臨行前姐姐金蝶送給她的。
目之所及,四周草木凋敝,地上殘雪斑斑,亂石遍地,幾乎沒有一條稱得上是「路」的道,前方只有兩行深深淺淺的車轍蜿蜿蜒蜒,充作是路。
路金喆也算從南到京師見過世面的,哪怕是當時坐船途徑經常被旱澇侵襲的德州,她也沒見過比眼下更荒涼的地界。
這一趟北行,真的能有商路?
不過,大地是荒涼,天卻意外的好看。
日暮時分,太陽藏在西邊一朵雲裡,亮彤彤的把那方天染成霞,遠方的城郭約是一條線,不過蟲子般大小,漸漸被光吞噬掉。
路金喆依著車廂,甩著腿,心思隨著雲漫無天際的晃蕩。
謝娘子騎著馬,也穿一身皮袍子,她自打一出京師便不愛拘在馬車裡,如今騎術了得,已經能同男子一般馭馬飛馳,更是不愛坐車了。
「二姑娘想什麼呢?眼睛都直了……」
小羊皮鞭子繞在把上,謝娘子戳了戳金喆。
金喆笑笑,搡了鞭子一把:「想家。」
「這才出門多久就想家?」謝娘子偏頭笑道:「這該如何是好,眼下一時半會又回不去!」
金喆繼續出神。
她想阿蠻,臨行前她把那頂鳳冠到底給了她。
端莊嫻雅的女子撫著金冠前翠羽輝煌的翟鳥,往頭上戴了一下,輕輕晃了晃,步搖顫動,流光溢彩。
「我也算頭戴鳳冠出嫁過了,只是沒叫爹孃見著……」
她想果兒,臨行前她又來府上一會。
「這一路遠行不易,遇上個頭疼腦熱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大夫,我預備了好些丸散膏丹,你路上帶著。」
金喆點著少女的鼻尖:「人家臨別贈禮要麼是尺素長箋,要麼是金銀財寶,偏你送藥來了!」
少女翻白眼也頗明眸善睞,「呸,你比誰短金少銀?寫信我還怕你不識字呢!」
她又想……
「四方郡到了!」
謝娘子回馬疾馳,羊皮鞭子甩在風裡,獵獵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