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劍(第1/2 頁)
他揮刀一割,將自己黑袍下襬幾乎整個截下,摺疊兩下後一拋,布料像一隻大烏鴉般穩穩地飛向桌子。
裴液皺眉看著它劃過的弧線,目光瞥向落點,忽然想明白了什麼,心臟猛地收緊。
但他什麼都來不及做,烏鴉張開雙翼蓋住了燃燒著的藍焰,整個洞窟陷入黑暗,淹沒了他緊縮的瞳孔和失色的面容。那火焰似是完全沒有溫度,既不能點燃,也不能穿透布料。
身懷真氣之人,五感要更為靈敏。當光芒微弱時,伍在古可以比裴液看到更多東西;當聲音細小時,伍在古可以比裴液更精準地判斷方位。
我失去九成的視力,還有能發揮出一半的實力;而你失去九成的視力,就成了廢人。我確實無法應對你的劍技,但現在,你還知道要何時出劍、朝哪個方向出劍、怎麼出劍嗎?
裴液不知道。
沒有目標,沒有對方出招的細節,沒有敵我距離,沒有反應的時間,他縱然身懷絕技,也只能束手無策。
五感扯了劍技的後腿,或者說本就是劍技太過突出,才讓他在如此懸殊的實力下,意外地撐了這麼長時間。
身旁的黑暗裡像是長滿了銳利的針,任何時候,任何方位都可能襲來致命一擊。
心臟幾乎停跳,在隨時死去的壓力下,裴液飛速思考著對策,但根本無濟於事。
這是陽謀,是實力導致的鴻溝。經脈樹七生的武者殺一個旱鴨子,本就是易如反掌,現在事情只是回到了正常的軌道罷了。
沒有更多的思考時間,此時哪怕一個最差的對策也比束手等死要好。
於是不管自己與火焰之間幾乎隔著整個屋子,裴液憑記憶朝它大步奔去。
整間屋子也不過步的距離,近了,微光彷彿出現在眼前,但伍在古果然不會困獸給任何機會,裴液腦後銳響尖鳴,下一刻就要斬開他的脖頸。
這同樣也是裴液等待的最後機會!
我不知你會從什麼方向進攻,那就主動把最脆弱的背後暴露給你;我不知你會在什麼時間進攻,那就主動去掀開黑布,逼伱在這一刻出刀。
手中的長劍早已蓄勢待發,他咬牙、擰步、轉身、出劍!
在一片黑暗中,把一切交給天意。
看自己這一劍,能否更快地割開他的咽喉!
一聲金鐵交擊。
裴液心沉落谷底。
直到此時,伍在古仍然沒有捨身攻上。
裴液要和他來一次希望渺茫的賭命,但伍在古根本就沒把命放上賭桌。
裴液在誘他出刀,他又何嘗不是在等裴液出劍。他求的不是一刀殺敵,而是刀劍對拼。
結果正如他所期望的那樣,在懸殊的力量差距下,裴液的劍脫手飛出,“叮啷”一聲落地,像折翼後哀鳴墜落的雁。
伍在古三十年的生命裡,經歷過無數次賭上性命的拼殺,從一開始的莽撞疏忽,到如今經驗老辣,他早已熟諳獅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也見過了無數陰溝翻船的高手。
他給予了裴液最大的尊重,把裴液這條毒蛇,先戳瞎眼,後拔去牙,變成了一條毫無威脅的蚯蚓。
裴液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身上的汗液蒸發開始讓他感到寒冷。他意識到,自己真正成為刀下魚肉了。
論實力、論經驗、論急智、論果決、論冷靜,對方無一不穩穩地勝過了他。
裴液第一次真正體會到這種感覺,那是一切伎倆用盡後的無濟於事,自己的命運被徹底掌握在了敵人的手中,想怎麼殺就怎麼殺,想怎麼戲弄就怎麼戲弄。
所謂絕境,不外如是。
之前他固然已知敵人的強大,但那種感覺是危險和壓迫,反而會激起他莫大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