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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聿衡斜了他一眼,將手中酒杯一飲而盡,才擺手讓他坐下。
豐寶嵐由萬福引著坐在皇帝左側,這才聞到東聿衡身上濃濃酒味,皇帝表哥這是在喝悶酒?他這下可稀奇了,照理大戰得勝,理應開懷才是,還有什麼讓一國之君這般煩悶的事兒?
萬福為豐寶嵐斟上一杯,東聿衡道:“喝,喝了你就不冷了。”
“是。”豐寶嵐領旨只得飲了一杯。
皇帝自顧再飲,揮退萬福,親自將自個兒的酒杯滿上,卻剋制不住脾氣地將銀壺在石桌上重重一砸。
萬萬沒有想到,他堂堂大景天子,居然這等憋屈!她那些巧笑言兮,柔情蜜意全都是騙他的,他居然還被那些虛情假意……她敢欺君,她竟敢欺君!怒火再次洶湧而至燒向四肢百骸,他要把這該死的女人打入天牢!午門問斬!看她那張惡毒的嘴兒還能吐出什麼令人發狂的言語來!
再喝一杯冷酒,也不能澆熄他的滿腔怒火。她的一腔真情,自始至終給了她病癆鬼的前夫,她心悅的只有那個男人!一股熟悉的妒火帶著前所未有之勢席捲而來,伴隨著濤天的殺意瀰漫全身。比起她的欺君之罪,他更無法忍受她從未戀慕過他的事實!
這殺意太過強烈,讓豐寶嵐不由抖了一抖,他看向萬福,萬福卻只是擔憂地搖了搖頭。
豐寶嵐沒有法子,只得陪著一杯杯陳釀下肚的皇帝不停倒酒喝酒。直至一壺即空,豐寶嵐才搖搖壺身,道:“陛下,縱酒傷身哪!”
“再拿酒來。”東聿衡粗聲粗氣地道。
萬福無奈領命,讓人將一旁煮著的酒水送上去。
待再飲一杯下肚,東聿衡看向豐寶嵐,張口卻是驚人之語,“睿妃在白州潛逃,是否你也參與其中?”
這話非同小可,豐寶嵐大驚,頓時離坐屈身下跪,“陛下聖明,縱借清嵐一千個膽子,清嵐也不敢如此!”
皇帝斜睨他一眼,沉默片刻才道:“起來罷,朕也是有些醉了。”
豐寶嵐輕呼一口氣,重新起身坐回位上。
“你與那丫頭的事兒,說來給朕聽聽。”東聿衡似是心血來潮,直了直身子,微醺說道。
豐寶嵐沉默許久,才緩緩道:“臣說來不過幾句話的事兒……她是臣家中廚娘之女,也是臣屋裡的丫鬟。臣自幼與她朝夕相處,未及束髮,臣聽說她早許了府內一侍衛之子,臣心生妒意,做了許多荒唐可笑的事,才認清了自己的心。臣許她海誓山盟,她卻一再搖頭拒絕。”
“哦?”東聿衡微微偏頭。
豐寶嵐乾笑兩笑,“是,後頭是臣威逼利誘,才讓她不得不留在臣身邊。”說到這兒,他的聲音低了幾分,“而這一切,卻是臣這些年來最為後悔之事。”
陳年的傷疤撕開帶著痛苦的快感,豐寶嵐從未向誰吐露心聲,而今日今時總算讓膿傷透氣,他竟有些止不住了,“臣當初如若不強留下她,讓她離開去嫁人生子,如今臣或許還可看見她的笑顏,又或是看著她變成為雞毛蒜皮算計的俗婦……卻都比心頭痛苦與虛無要好得多。”
皇帝腦中“嗡”地一聲,只覺自一片無盡的黑暗中繞了一圈,他沉默了久久。
萬福擔心地看向主子,豐寶嵐也垂眸不語。
直至一餅香餅燃燒殆盡,面無表情的東聿衡才有了一絲情緒,“放了她……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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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三十日。霜降。俗語云:一年補透透,不如補霜降。
這日阿爾哚定要滿桌滿席珍饈美饌,卻非霜降,而是為御駕親征大勝而歸的皇帝陛下接風洗塵。
正午時分,北城門大開,居於阿爾哚的景人與克蒙人夾道相迎,齊齊下跪參拜,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其聲連綿不絕,響徹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