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柴房經(第1/2 頁)
糖霜舟頭撞破晨霧時,葉塵聽見了琴聲。
霧中垂落的青銅根鬚上,初代劍仙正赤足撥絃。
琴絃是混沌母海抽出的糖絲,琴碼乃七十二枚琥珀淚,每粒淚珠中都映著葉塵未曾見過的畫面——魔尊轉世的醫師在瘟疫中嘗百草,仙帝化身的先生在戰火裡護典籍,侯齊天最後一世的老叟于山洪前托起童稚。
"此曲名曰《放舟》。"
初代指尖淌著飴火,琴音染金了船頭褪色的髮帶,"可願聽全?"
葉塵的掌心忽然發燙,系在腕間的糖絲無風自動,與琴絃共鳴出細碎裂紋。
他看見自己消散的道體在音律中重組,卻不是琉璃金身,而是粗布短打的凡人模樣。
"葉哥哥!"
船艙裡跑出三個小侯齊天,各自舉著不同年歲的木劍,"琴聲在吃船!"
舟尾的糖霜正簌簌剝落,初代的琴碼迸裂,淚珠墜海凝成青銅鏡礁。
鏡中映出的不再是質問的葉塵,而是無數個正在老去的自己——青衫仗劍的遊子變成垂釣江雪的蓑翁,混沌母海在竿尖凝成冰珠。
"此曲三疊,方才第一疊。"
初代拂袖震碎青銅鏡礁,"第二疊要借你的舟。"
糖舟突然傾斜,雲澈的獨目在桅杆上睜開,瞳孔深處湧出琥珀色的海潮。
葉塵的布衣被浪打溼,驚覺這潮水竟是凝固的光陰——十七歲那年錯過的宗門大比,三百歲時放棄的秘境奇遇,此刻化作斑斕的魚群繞舟而遊。
"葉兄,撒網!"
侯齊天的聲音自船底傳來。
漁網入水的剎那,葉塵捕到了自己的"如果"。
網中掙扎的銀魚額生劍紋,魚鰓開合間吐出當年被斬的執念:若未修劍道,他本可做個平凡世子;若未遇獨孤劍心,他或成普通修士;若未破永劫
"第三疊。"
初代的琴絃突然繃斷,"該你奏了。"
斷絃纏住葉塵的手腕,將銀魚煉成琴碼。
他盤坐舟頭,指尖撫過浸透光陰的琴絃。
第一聲絃動,糖舟化作蒲公英飄散;第二聲弦顫,初代劍仙的赤足生出老繭;第三聲絃斷,三個小侯齊天在飛舞的糖霜中合而為一,化作垂髫少年。
少年掌心託著熄滅的飴火:"葉大哥,該點火了。"
葉塵拾起船槳輕敲船舷,青銅根鬚自海底探出,卻被他身上的粗布麻衣絞成燈芯。
雲澈的獨目流下最後一滴琥珀,淚珠墜入燈油炸開漫天星火。
星火中浮現七十二盞河燈,每盞燈都是葉塵曾斬滅的因果,此刻卻載著未選擇的人生飄向霧海盡頭。
初代劍仙的琴不知何時化作搗藥杵,正將青銅鏡礁碾成齏粉,混著糖霜撒向人間。
"葉哥哥看!"
少年侯齊天忽然指向船尾。
褪色的髮帶正在燃燒,火焰不是飴火也不是永劫,而是最尋常的松明光。
火光中走出個襁褓嬰兒,眉眼酷似初代本體,腕間卻繫著葉塵的糖絲。
"此子名喚"
初代的搗藥杵頓在半空。
"叫無舟。"葉塵接過嬰兒,”因為我們終將靠岸。"
霧海盡頭傳來晨鐘,糖舟徹底消散時,眾人站在初代本體當年的柴房前。
窗欞上的"懼"字被陽光曬成蜜色,灶臺上擺著七塊新蒸的米糕,蒸汽在梁間凝成一道未譜完的琴曲。
侯齊天少年模樣的手指沾了糖霜,在積灰的琴面寫下《糖舟謠》最後一句:
且分飴火照夜白,不借長風也渡海。
……
柴房樑上的蛛網結了霜,葉塵懷中的嬰孩忽然啼哭,淚珠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