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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處，卻有一片沉厚溫潤的水澤，波光瀲灩，能清晰地映出某個人的身影……這才是真正的高山流水……&rdo;

我不懂琴音，只知知音原自少、俗調謾紛紜的道理，陛下心中的那方皎潔月華與清透潺泉，早已成為絕唱，恐怕世間再無人知曉那曾與陛下高山流水之人了。

&ldo;累了，是真的累了麼……&rdo;陛下靜握於榻，如一隻與俗世格格不入的鳳鳥，疲乏地俯瞰眾生。

這些血淚悲酸世人都不曾見，只記得她明媚燦爛的容顏。

不日，陛下便下詔，召回廬陵王李顯，並冊立為太子，奪嫡之爭便宣告結束。

陛下自嘲道：&ldo;從前朕處心積慮地從李唐宗室那裡奪取天下，如今朕仍要處心積慮地將天下完璧歸還，確是諷刺啊。&rdo;

筠聲隱隱，意興蕭索，天地皆秋。

狄仁傑病逝洛陽。

陛下亦一日復一日的憔悴下去：&ldo;狄公一去，朝堂彷彿都空了。&rdo;

陛下終於老去了，唯有記憶中那張安如處子的容顏，永遠恍如初見。

夜色幽幽，風過林木，廊外宮燈，漸漸漾成一片昏黃的霧靄，風聲愈發急了，簌簌不絕，如有鐵騎挾風雷之勢疾馳而來，踏破瞭如水月色。

原本昏沉沉，一動不動躺於榻的陛下倏然睜眼。

我朝向火光的來處，靜默而立。

來者是誰，並不難猜。

陛下幽幽說道：&ldo;朕正等著，宿命中的最後一次劫難，給予朕致命的一擊，他們果然沒有令我失望，李唐還是有人的……&rdo;

&ldo;兒，兒臣給陛下請安！&rdo;殿外傳來太子李顯抖顫的聲音。

陛下嘴角噙了一絲溫柔的笑：&ldo;終是來了……&rdo;

宮變忽發，陛下退位，太子李顯即位，江山易主，亦只在彈指間。

皚皚白雪，空茫雪光中，洛陽城異樣地沉寂著。

如此大雪確是罕見，滿目詩意，野外、四宇、驛外、斷橋、寒山，望之令人肝腸寸斷。

&ldo;好久沒看雪了，素玉，揹我去看看好麼？&rdo;陛下似回到多年前的美好韶光，面上帶著少有的溫柔，自稱&ldo;我&rdo;，再也沒有用居高臨下的&ldo;朕&rdo;。

天上地下，孤獨得如此徹底。陛下已沒有了對手，沒有了敵人，沒有了朋友。是的，她還有親人，她的子女，可他們敬她畏她，卻不愛她。

如今，她的身後，只餘我這一抹荒影。

此時我才發覺，她已經不是那個曾笑傲天下輕賤生死的鐵血女皇，只是一個疲憊而厭倦世事的女人。

我用厚厚的雪狐裘裹緊了陛下，輕飄好似浮雲，她弱不勝衣身軀伏在我背上，我只覺眸中濕熱。

冬風難得清和，是令人幾欲落淚的暖，而天地間也就只剩下這溫暖了。

&ldo;素玉，你知道麼，我母親最愛梅花。幼時我最愛做的事，便是每年開冬等在梅樹下，折第一枝盛開的白梅送給母親。&rdo;那曾刻入了無盡悲歡的往事，如今陛下淡淡地述來，&ldo;白雪茫茫，卻一眼可望盡。而這世上紛擾的物相，豈是凡人一顆單純的心能看透？&rdo;

腳步放輕到忽略自己，地上積著薄雪，留下我淺淺的足印。

&ldo;只有真正經歷過仇恨的人才會真痛，因為無論何時，總有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掐著你，它一生都掐著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