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第1/2 頁)
奇遇不屬於當時,只屬於重逢。
所謂奇遇,所謂重逢,不是我在東竹寮見到你的那個晚上,不是我在shiru cafe與你說話的那個下午,不是我們在巴士站碰頭的這個傍晚,也不是我們走進河豚店坐下來的那個瞬間,是當下——
煮河豚的火鍋湯底散發出氤氳水汽,你坐在對面應了一聲「是吧」,然後在店員的好心提醒下,把魚肉安置進了湯底中。
只是當下。
因此,所有的假設,都不重要了。
空氣裡彌散著潮濕水汽,與外面的雷雨聲彼此呼應,王子舟心頭交織著一種平靜又亢奮的矛盾情緒,最後融合濃縮成一句「真是巧啊」。
「真是巧啊。」她說。
「是很巧。」他附和,又說,「魚肉好了。」
煮熟的河豚肉蘸上醬汁,進入口腔的剎那,王子舟終於對它有了改觀——確實是滋味鮮美的食物。涼拌、生吃,各種花樣似乎都不行,必須煮熟了,她才能感受到其味美所在。
我可真是頭吃不來細糠的山豬,她想。
火鍋之妙,在於其迅疾、熱烈,不容遲疑。
魚肉、配菜接二連三地下進去,很快就熟一整鍋。熱騰騰的水汽催促你趕快下筷,簡直不給任何思考的餘地。
鍋裡魚湯汩汩,再把海苔、米飯和蛋液倒進去,攪拌開來等它熟,關火,分食,回過神,除了口腔裡的鮮美餘韻外,胃腹也遲鈍地傳遞出了「飽足」的資訊——
危機四伏的一頓飯,終於走到了尾聲。
期間也有零零散散的對話,聽起來似乎與剛坐下時寒暄的那些差不多,但區別在於,心情與界限都不同了——
好像莫名撕掉了一層隔膜。
半路殺出的親近。
它私密、特別,全部盤繞在「我們是認識的」那條既定事實之上,所以作戰計劃自動進入碎紙機,話題也變得信馬由韁、隨心所欲起來。
突然開始、突然結束,不管起因、不問後果,全仰仗直覺。
比如她問陳塢「東竹寮月住宿費多少」,陳塢說「5100」;
她問「寮裡食堂好吃嗎」,陳塢說「還可以」;
她問「你平時做飯嗎」,陳塢說「工作日不做,週末偶爾會做」;
她問「工作日在哪吃」,陳塢說「寮食堂或者生協食堂吧」;
她說「生協啊,我都沒怎麼去過」;陳塢說「很便宜,可以去看看」;
又問「你來日本打過工嗎」,他說「去過快銷品牌的服裝店疊衣服,你呢」;
她說「我打的都是線上的工」,他說「翻譯工作嗎」,她說「是的,但薪水不高」;
之後又聊到研究室的事情,說起某某專業某某同學在研究室用盜版軟體的後續;說完,話題又猝不及防殺回本科學校,王子舟說自己在新校區的教室丟過書,但監控室的保安卻說這是實時監控沒法給你調,所以不了了之;陳塢則說我們數學系在新校區沒有自己的樓。
王子舟自認和陳塢還不能算完全意義上的熟人,但僅僅是雙重校友的這層關係,其實就足以讓他們坐下來胡說八道了——人不得不進入集體,又靠集體獲得標籤與經歷,這些東西在脫離了集體的外部世界裡,讓彼此互相識別。
這種天然的排外性時刻攛掇我們形成認同,很容易就會讓人產生「我們是一夥人」的錯覺。
但我們之間,不止這些錯覺。
拋開校友關係,拋開幾年前那至關重要的一面之緣,我們如今還是被架空的皇室與手握實權的民選首相的關係。
想到這裡,首相開始思考另一件讓她苦惱的事。
離開浙南小鎮到江蘇讀大學之後,口袋裡有限的生活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