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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情只此一次,錯過了就不會再來,孩子成長路上的離別,日後都會變成父母心頭無法彌補的遺憾。拓拔烈十二歲時就出宮遊歷,端兒很快也會變成像他父親一樣的男子漢,也許再不需要母親的懷抱了。
團聚以後,我便儘量陪伴在他身邊。端兒喜歡書道,和很多孩子一樣,對父親又敬又怕。他常常臨摹父親的字拿來向我請教,因端兒也是左利,拓拔烈管得嚴格,我就好說話些。只是被他父親瞧見,必然又怨我慣著他,連坐我也得挨罵。
時值初秋,連著七夕、中元大小節日,戶部又拿來合宮上下的開銷,針頭線腦,柴米油鹽,皇帝不當家,哪裡知道銀子不趁手。木犀端著點心進屋,叫我歇歇,我一抬頭,看見端兒又趁我不備偷用左手。我見他寫得認真,輕輕繞到他身後猛然去抽他手裡的筆,果然脫筆不掉,沒想到小小年紀已經有如此筆力了。書法貴在筋勁,我當初不管如何勤練右手,始終都差左手半分,差得就是這半分筆力。顧先生說,大才靠天,小才靠勤,這世上的事情未必勤能補拙。
端兒先是一驚,見我讚許微笑,便臥下筆,得意起來。木犀破了個橘子給他吃,我自然不能助長他這樣的氣焰,故意繃著臉說,「今日的全都練完了?」
他笑嘻嘻塞了一瓣在我嘴裡,「孩兒都練完了。」
我默默提筆,將最後一點收尾,「為山九仞,功虧一簣。你可知功敗垂成,莫不由這一點而起?」
恰巧拓拔烈從門外進來,端兒興高采烈地拿著剛才練的字獻寶:「父皇,孩兒寫得字可有幾分像您了?」
拓拔烈接過,隨意翻了幾紙,衝著我笑道:「是有這麼一點兒像。」
端兒沒有聽出言下之意,兀自高興起來。對他而言,這可是從父親那裡得到的難得的肯定。
我笑著上前接過拓拔烈的外衫,「煮了梨水潤燥,叫人盛一碗來?」他略略點頭,搖著扇子軒然落座,「端兒,近來先生都教什麼書?」
端兒跪坐到近前,「回父皇,孩兒在學太史公的《史記》。」
「端兒已經開始學史了?那些經典都讀過了?」我插嘴問道。離開洛陽時他尚在開蒙,光十三經就夠他讀一陣了。
「只讀了《詩經》和《論語》。」端兒正襟危坐,回道,「先生說,孩兒要想成為父皇一樣的英雄豪傑,如若求之四書五經、諸子百家,是很難有所得的,不如多讀讀史。」
我促著眉頭從木犀手裡接過冰糖梨水,拓拔烈按下我的手,寬慰道:「《論語》也說因材施教,四老既然這樣教,自然有他們的道理。經史子集,也未必非要把『經』放在『史』前。」他又轉臉問兒子,「那你就說說讀史的心得吧,要如何成為一個英雄豪傑呢?」
端兒直了直身子,「曹操曾經對劉備說過,天下的英雄豪傑,只有使君與操耳。可是先生說,他們雖然能在史書中佔有一席之地,但其實都算不上真正的英雄豪傑,因為他們最終都沒有成功。」他偷覷父親一眼,垂下腦袋繼續道,「先生說,曹操鼓吹『寧叫我負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負我』,勝在心眼夠黑,可是,臉皮不夠厚;劉備善哭,哭來三分天下,勝在臉皮夠厚,可是,心眼不夠黑……」
「哦……」拓拔烈抿了口梨水,饒有興致地看著他,「那麼端兒讀史,可讀到過真正的英雄豪傑呢?」
「先生說,是劉邦……項羽那麼厲害都敗在他的手裡。鴻門宴上,項羽不忍心殺他,就是心眼不夠黑;垓下之圍,項羽明明能捲土重來,卻說無顏見江東父老,就是臉皮不夠厚。反觀劉邦,親生骨肉能推下車;耄耋老父,能分一杯羹……」端兒越說越小聲,說道此處,低頭抽了下嘴角。
「那麼依你之言,劉邦才是真正的英雄豪傑了,因為他臉皮夠厚,心眼也夠黑,所以你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