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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家從事藝術行當的公司,伊舍伍德藝術館有時候還是挺景氣的。它是一座破舊的維多利亞式庫房,位於聖詹姆斯的一個僻靜地段,名字叫梅森場。夾在它兩側的分別是一家小型運輸公司和一間小酒吧,酒吧裡總有些以電動摩托車代步的漂亮女郎。藝術館二樓的招牌上寫得明白,這間藝廊專營藝術大師早年的作品,主人朱利安·伊舍伍德是倫敦藝術品經營協會的資深成員,他的藏品唯有事先預約才能一睹真容。介紹裡還說,他們在威尼斯和紐約也有畫廊,儘管很久以前就關張了——伊舍伍德要麼是沒心思,要麼根本沒資金去更新這塊招牌。所以它的內容自然也跟不上帝國江河日下的最新形勢。
沙姆龍是十二點半到達的。他已然換下了短夾克和卡其布褲子,換上了雙排扣西裝,絲質襯衫,配了條深色領帶,外套灰色開司米罩衣。不鏽鋼邊眼鏡換成了時髦的玳瑁邊眼鏡。腕上戴的是金勞力士,右手小拇指戴了枚圖章戒指。沒有結婚戒指,宣示著對異性的開放。他的腳步從容,是典型的都市人姿態,一反平素衝鋒陷陣的架勢。
在一樓的入口,沙姆龍撳了撳裂了縫的門鈴按鈕。過了一會兒,揚聲器傳來了希瑟沉悶的嗓音——她是伊舍伍德一系列年輕而幫不上忙的助理中的最後一位。
“我的名字是魯道夫·海勒,”沙姆龍用德國口音的英語說道,“我是來見伊舍伍德先生的。”
“你有預約嗎?”
“預約恐怕是沒有,不過我和朱利安可是許多年的老友了。”
“請稍等片刻。”
片刻過去,又過片刻,接著是第三個片刻。終於,自動門的鎖“啪”的一聲彈開了。沙姆龍走進去,走上短短的一段吱吱呀呀的樓梯。在樓梯平臺的地毯上有一大塊棕色的汙漬。希瑟就座的接待室在一張空寫字檯後面,僅僅面對一架電話。伊舍伍德的女孩子都是一個模式,漂亮的藝術院校畢業生,來這裡工作是為了獲得專業經驗和人生經歷。大多數都是一兩個月就辭職了,要麼是因為毫無希望的乏味,要麼是因為伊舍伍德發不出工資。
希瑟正翻看著一份免費報紙。她微笑著,用一支咬爛了頭的粉色鉛筆指了指伊舍伍德的辦公室。伊舍伍德的身影在敞開的門後閃動著。他穿著—身細條紋的絲質衣服,對著一部無繩電話快速地說著義大利語。
“你要是有膽就進去吧。”希瑟拖著長音,用懶洋洋的倫敦貴族腔說道。沙姆龍聽著,暗自泛著酸水。“他很快就會講完了。我給你弄點喝的吧?”
沙姆龍搖搖頭,走了進去。他坐下來,審視著房間。書架上塞滿了藝術家的專題介紹、賬簿、老舊的作品名錄;還有一副蓋著黑天鵝絨的畫架,是用來向買家展示作品的。伊舍伍德在一扇俯瞰梅森場的窗戶前踱著步。他停頓了一次,瞥了一眼沙姆龍,隨即又慢條斯理地操作起傳真機來。伊舍伍德有麻煩了,沙姆龍能感覺到。不過話又說回來,他一貫是有麻煩的。
朱利安·伊舍伍德對畫作的選購和售賣的物件都非常挑剔。每次他的藏品從這扇門裡出去,他都會帶著憂傷的情緒目送一程。結果,身為畫商的他卻沒有賣出太多的畫——通常一年十五幅,景氣時二十幅。八十年代的時候他賺了不少錢,那年月只要有塊巴掌大的地方做畫廊,腦子又不太笨,都會賺到錢的。不過如今好光景不再了。
他把電話甩在凌亂的桌面上:“不管你想要的是什麼,回答都是‘不行’。”
“你好嗎,朱利安?”
“下地獄吧你!你為何來這裡?”
“把那姑娘支走一會兒。”
“不管姑娘在與不在,給你的答話照樣是‘不行’。”
“我需要加百列。”沙姆龍平靜地說。
“哎呀,我更需要他,所以不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