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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皇上多才多藝不讓先人,無論是射箭擊或是制曲吹管,都能曲盡其妙,但皇上卻不甚為意。甚至對於女色,天子也是淡然得很。皇上退朝之後,只做兩件事,一是讀書。為此天子下令,專門闢置了一間偏殿作為讀書之處。有時皇上一進去就是一夜,到第二天早晨,內侍們看見的常常是燭灰遍地、書卷狼籍的情景。二是讀書之餘,便是召見翰林學士,與他們長談不倦。
令宮侍感到迷惑的是,皇上召見學士時,全都摒退左右,不讓任何人入侍。皇上還親自整理讀過的奏章,經常親手焚毀其中的一些,然後再吩咐人拿去處理,這也是前朝所不曾有過的事。寢殿的楹柱上,御筆大書&ldo;鄉貢進士&rdo;四字,此外還有許多人名,有時樞密使們偶爾看上一眼,發現其中有些是知名的朝官,有些則不名所以。
皇上的記憶力驚人。不談別的,整個大明宮中,廁役、灑掃之僕少說也有百十來人,可皇上只要見過面,都能記住他們的名字。皇上若有指派之事,從來都不是吩咐一聲了事,常常就是直接說:&ldo;叫某某人來&rdo;,無一差誤。宦官宮婢都暗自心道:簡直就是神了!
宮侍們最感到心驚肉跳的時刻,是天子升殿聽朝之前的那一會。
皇上這時會突然沉下臉孔,變得面無表情,默默地朝著某個方向肅容片刻,然後更衣、盥手,調勻氣息,再慢慢地走向大殿。此時此刻,天子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但這靜得讓人無法呼吸的氣氛,卻猶如泰山壓頂一般。
在走向金鑾寶座的那一刻,皇上能感受到他的背後凝聚著不少疑懼的目光,但這不是他主要追求的。皇上心裡清楚,他真正所需要的,是在馬上要面對的朝廷百官的眼神裡,也要看到這種如履薄冰、如臨深淵般的恐懼。
宣宗有辦法做到。
臨朝之際,皇上的臉上已是一片熙容,接對群臣,往往猶如賓客。朝臣們當然很平靜,因此,開始之時,都能奏事甚明,有些勸諫,也敢於上言。皇上在這個時候,總是非常專注地傾聽著,有時還在默默地念叨,好像生怕自己會忘記似的。
有一次延英殿合議,事情處理得差不多的時候,皇上忽然笑道:&ldo;現在可以說些閒話了!&rdo;說著,自己先帶頭大談宮中游宴的趣事,引得大家也情不自禁地說些坊裡閒話。過了一會,宰相及翰林學士、樞密使們剛剛感到情緒輕鬆下來時,皇上又突然正色而道:
&ldo;卿輩好自為之。朕常恐卿等負朕,以使日後不復得見,再無今日之樂。&rdo;
這話說得讓諸人猝不及防,人人都是陡然一顫。
皇上的態度變化率皆如此,讓人無法揣度。沒有暴怒,沒有焦躁,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嚴酷處罰,但朝中的中樞要員,卻無時無刻不感到戰戰兢兢。特別是當朝宰相,這種感受尤其強烈。他們有時甚至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天子雖有些刻於用法,但也不失寬仁愛人之風,勤於政事、從善如流,怎麼說也能算上英明儉德之君,己輩的憂懼又所從何來呢?
在大中時代初期前後為相的有白敏中、崔元式、崔琮,在大中二年(公元848年)二崔先後罷去,接著便是周墀和馬植。其中敏中擔任的時間較長,居相接近六年之久,而周、馬二人,在位分別只是一年與兩年。
敏中的秘訣就是無所建置,一切都惟天子是從,至多也是略作修飾而已。他在相時最大的舉動就是清除了李德裕之輩,幫助皇上不遺餘力地否定會昌政治,其他的實在無可足道。不過這種人,宣宗卻很讚賞。
這倒不是皇上昏庸,宣宗要的就是這種事不關己的宰相。以宣宗的明察秋毫和事事躬親,有敏中作擺設,那是再好不過了。所以敏中才有可能做了那麼多年的宰輔,而其後來的罷相出鎮,也就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