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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攜聽得大怒,忍不住拂衣而起。&ldo;咣當&rdo;,衣袖碰到硯臺,墨汁沾了一身。他本礙著面子無法發作,見如此,便恨恨地抓起硯臺摔在地上。
事情給僖宗知道了,皇上十分生氣,&ldo;國家重臣相互詬罵,何以表儀天下!&rdo;下令罷二人宰相。兩人以喪失儀範而罷相,這也是本朝前所未有的事。
但是時局的發展不久便證明誰是誰非了。高駢果然不當大用,黃巢終於打進長安,使帝國處於存亡的邊緣。盧攜罷相後不久又被召用,黃巢打進潼關後,田令孜把失敗的責任全推到了他的身上,盧攜在一片指責聲中飲藥自盡;王鐸後來又取代了高駢出任諸道行營都統,在大勢面前也是渾無作為。只有鄭畋不失英雄本色,廣明二年(公元881年)初,以鳳翔節度使兼任京城四面諸軍行營都統,留守京畿抵抗黃巢。三月初三,鄭畋即在鳳翔大破黃巢大將林言、尚讓、王璠所部。官軍這一仗的勝利完全是因黃巢軍的輕敵所致,黃巢手下的三將欺負鄭畋是文人出身,以為他不會用兵,在進軍過程中竟毫無戒備,既無行伍,復又鼓行而進,犯了兵家大忌,結果被鄭畋打了個漂亮的伏擊戰,傷亡萬計。可儘管如此,鄭畋在危急關頭能獨立不屈,並有如此作為,實在也是很不簡單。所以說,儒者之勇,往往不啻於百萬雄師。
本來,直接覆滅這個奄奄一息帝國的機會,完全是屬於黃巢的。可主要由農民組成的黃巢隊伍,像歷史上所有的樸素革命者一樣,在取得暫時的勝利後,便暴露出它的致命弱點。與帝國失敗的命運相同,黃巢根本的錯誤也是原則上的。
是自身的利益取代了一切。黃巢大將、也是主要軍師的尚讓在入城時曾對百姓說:&ldo;黃王為生靈,不似李家朝廷不恤汝輩。&rdo;然而進佔長安後的所作所為,卻沒讓這句話得到充分的兌現。從黃巢到普通士卒,各忙於稱帝、封官、殺人、搶劫,被物質利誘沖昏了頭腦。他們沒有想到,自己現在還仍然是&ldo;盜寇&rdo;而已,眼下第一件要做的,就是&ldo;必也正名&rdo;,在政治和策略上倒轉乾坤,讓帝國昏庸的天子和流亡朝廷成為被譴責的物件,而一旦舊的統治者被拋棄,新的政權才能得到真正的成立。所謂不破不立,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即使退一萬步說,也應該立即乘勝西進,在肉體上徹底消滅苟延殘喘的舊政權,不給他們有絲毫振作的機會。這樣,一切便都從容多了,至少可以爭取時間來意識到上面所說的那個原則問題。說實話,每一位革命者也並不是事先都有一套完整方略的,他們只是能在實踐中慢慢認識到而已。可黃巢和他的同志們都沒能做到這一點,他們不是徹底的理想主義者,沒有一種可以戰勝慾望的崇高志向,所以,&ldo;入城&rdo;之日,便是其失敗之始。
黃巢在具體的行動策略上也犯了許多錯誤,比如每到一地,都是旋得旋棄,這在革命初期敵我力量懸殊的情況下是可取的,大規模的遊擊戰略可以避敵鋒芒,在各個擊破中壯大自身力量。然而當勢力強盛後再不考慮建立根據地,卻是重大的失策。當年的安祿山和朱泚也都佔領了長安,可他們都擁有自己的後方,進可以攻退可以守,顯得十分充分,因而即使名不正言不順,也堅持了很多時間。黃巢轉戰半個中國,結果連這一點都未做到,最後以幾十萬大軍困守長安,內無糧草之給,外無兵馬之援,時間一長,眾心分離,士氣衰落,遂不免一敗塗地。
在進佔長安三年後,中和三年(公元883年)四月,黃巢兵敗東走。第二年六月十七日,黃巢退至泰山虎狼谷時,追兵已在身後。眼見不濟,黃巢萬念俱灰,囑其甥林言動手,林言不忍,黃巢遂拔劍自刎。自乾符二年(公元875年)起事至今,前後正好十年。
這一場農民戰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