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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聽後頗為衝動:&ldo;爾等論之頗切,寡人正要為皇上極言此事之害!&rdo;
眾人歡呼,稱讚起太子之德。王叔文卻突然沉默,閉口不言,顯得十分突出。太子看在眼裡,待眾侍讀退下後,獨留叔文說話。
&ldo;方才獨有先生不語,難道有深意以告寡人的嗎?&rdo;
叔文滿腔誠懇:
&ldo;叔文蒙太子殿下愛幸,有所識見敢不盡言!殿下請自忖,太子之位應以何為重?&rdo;
&ldo;哦?&rdo;太子不知他何出此問,&ldo;倒要請教。&rdo;
&ldo;太子職當視膳問安,以侍奉皇帝陛下為主,不宜言外事。陛下在位久,若疑太子收買人心,殿下何以自解?&rdo;
太子大驚,嚇出一身冷汗。他望著這位忠心耿耿的師傅,又不禁涕泗俱下:
&ldo;若不是先生,寡人何以知此!&rdo;
太子從此明白,這位王叔文是真正和他站在一起的同志,正忠誠地為自己走進明天的輝煌殿堂而殫精竭慮。太子不能不大為感動。
其實,叔文也許比太子更為急切,但他也深深地知道,政治亦同於弈棋:知其用而得其處者勝,不知其用而置非其處者敗。太子尚不是天子,絕不可置非其處,否則一招不慎,滿盤皆輸。太子在叔文眼裡是一著無上的大棋,他要憑著這步棋改變自己微不足道的實力。但太子若不能成為天子,那就是前功盡棄,叔文絕不能讓這招大棋永遠錐處囊中。
斜陽入戶,在紋枰上投上一抹光輝。叔文有種預感,這一天就快要到了,無論眼前的困難有如何的嚴重,他也不能半途而廢。
叔文把那粒已經捏出汗水的棋子重重拍下。這一天是德宗貞元二十一年(公元805年)的正月二十日,德宗皇帝已病重了整整二十天。
坐在叔文對面的太子李誦已不能說話。
嚴重的中風使太子的身體徹底垮了。屈指算來,從前年九月至今,太子纏綿病榻將近一年有半。這場病生得兇猛,一下子就使他喪失了言語功能,同時,也使他的健康每況愈下,可以說是風中殘燭,一點星亮正搖搖欲盡。
垂老的德宗萬分憂慮。要知道,儲位維繫著天下的安危和帝國的未來,絕不能允許有半點的差池。太子的孱弱不是一個好兆頭,倘若自己一旦不測,後果必將是十分嚴重的。
德宗有時真弄不清自己究竟是否喜歡這位長子,也很難說就沒有生過改嗣的念頭,至少在十數年前,因為郜國公主奸亂之事,皇上對太子就曾經很不滿,頗有廢立的意思。
郜國公主在輩分上是德宗的姑媽,婚姻很不幸,先是下嫁裴徽,裴徽早死;後又嫁蕭升,不料蕭升又短命亡故。可能是因為人生的波折而心灰意冷,公主變得十分放蕩,貞元三年(公元787年),蜀州別駕蕭鼎、商州豐陽令韋恪、前彭州司馬李萬以及太子詹事李升等好幾個低階官僚經常出入公主宅第,弄得穢聲流聞,德宗大為氣憤。
本朝立國關隴,受胡人風氣影響頗大,禮法之防倒也不甚嚴峻。不過,對如此敗壞風教、有傷皇室尊嚴之事,卻也不能姑息。皇上生氣是必然的,處理也很重:郜國公主被幽禁,李萬杖殺,蕭鼎、韋恪各杖四十,流放嶺外,李升貶嶺南。兩年後,公主因不滿於幽閉,竟用蠱術詛咒皇上,事發被廢。巧的是,公主的女兒蕭氏正是太子之妃,德宗多心,便連帶懷疑起太子,當著老臣李泌的面,嚴厲責問太子是否與此事有關,太子嚇得不知所對。
太子惶恐退下,皇上自言白語地說:&ldo;哎,還是舒王賢德啊!&rdo;
舒王李誼是代宗第三子李邈的兒子,朝廷百官都知道,德宗對這位愛弟之子十分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