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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確實不需要演那樣的角色,因為他就是從那種辛苦之中走出來的。
高三畢業的時候,他去藝考輔導機構打過工,賺夠了學費和妹妹的醫藥費。華戲導演系藝考第一,是個大招牌,但是其實學校不允許學生出來做輔導,他沒有辦法,這個給錢多。
後來開學大一,到了華戲,老師介紹他去首都臺兼職,在少兒頻道穿著厚厚的毛絨外套演小動物,小猴子和熊貓,也能賺一些錢。還去一些學生劇組打工,給高年級的學長學姐當場務、助理。
不過那段時間沒多久。也不難過。
說實話,吃過的苦都不算苦,真正的苦是不斷失去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世界對他來說是一座懸崖,盡頭開滿了鮮花,人生那些墜落的時刻,他都是靠著爬回去再看一眼那些花兒的念頭支撐著才活下去的。
《關於家庭》之後,他就開始活在閃光燈下。
《關於家庭》帶他去柏林,那是第一次出國。他沒有想過,第一部 作品,處女作,能夠打敗那麼多前輩擒住銀熊。越眾而出握住那個閃閃發光的獎盃時,他忽然感覺到一直以來很疲憊的生活找到了價值,生活好像悄悄地挪開了他肩膀上的一塊石頭。人生沒有糟透,他可以找到生活下去的方式。
妹妹在醫院裡做化療,做完跟他影片,開心地說哥哥你是我的驕傲。
然後,妹妹去世了。
這一次,是徹底的,成為孤獨的一個人。太孤獨了,人承受不了這樣絕對的貧瘠孤獨和寂寞。
耀影接觸到了他,他得到了路盛那份遺囑上所有的東西。
可是,在最需要錢的時候,他沒有得到錢。在已經不需要它們的時候,得到這一切,已經沒有意義了。
大學畢業,他接了第二部 電影,因為喜歡劇本里討論的生死觀與生死哲學。但也是那一部電影,他花了太多時間融入角色,導致他發現自己有些失控。
其實在《關於家庭》裡,這種情況就出現了,進入角色之後出不來,分不清虛幻與現實,整夜整夜睡不著,一閉眼,就感覺被周圍無數視線鎖住,眼前血紅一片。
《最後一天》結束後,真的出現了強烈的幻覺。他去看了心理醫生,醫生說是因為演員職業特殊,加上性格過於高敏感,很容易陷入角色中。
高敏感是好事嗎?他不知道。
有時候會覺得這種天賦是禮物,但大多數時候,是懲罰。
後來就是吃藥控制,做心理輔導,醫生建議他儘量不要過於投入感情在角色中,不要把自己完全開啟,讓角色進入。
但他離不開角色了。
因為,只有角色是他能真正把握的,他們像骨骼一樣在他的身體裡生長,他永遠不會失去他們。角色的喜怒哀樂與悲歡離合,覆蓋他的喜怒哀樂與悲歡離合,他可以在角色中短暫地忘卻自己的孤獨。
於是近乎無縫進組,如此生活六年。
直到玻璃碎裂,大廈崩塌。
《金刀計》在坎城拿了獎,慶功那天晚上,他卻莫名覺得空虛而恍惚,一切索然而無意義。
獨自離開了酒店,去到ace海灘。沙灘上的露天影院徹夜放電影,他坐在那裡靜靜看了一晚上,看見銀幕上自己的臉孔,也看見其他人。
清晨,鬼使神差地往海里走去。
路盛當年也死在這一片海里。
是什麼感覺呢?
海里好安靜,什麼聲音都沒有。
全世界只有他一個。
在水裡的四分鐘,碰見一隻在近海玩耍的海豚,以為他溺水,焦急繞著他轉圈,努力把他往岸上推。他如夢初醒,游回岸上回了酒店。
酒店裡,躺在放滿冷水的浴缸裡,他突然刷到了一條朋友圈,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