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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語真寫了很長一個文件，寫到深夜，足足八千字，發給了關九仞老師。

分析了關九仞所有上映的電影作品的主題，以及主題的表現技巧。

譬如，《關於家庭》表現的是對自由的追求和無望的自由的破滅。

典型的悲劇故事，在故事一開始，字幕打出來，男主角的典型形象出現在銀幕上時，大家就有了這樣的悲劇預期。對自由的追求和渴望越強烈，最後自由的破滅就越痛苦，主題就越深刻。

關九仞早期的《殘虹秦歌》講的是荊軻刺秦的故事，歷史電影、悲劇，主題是友誼和友誼的破滅。

關九仞擅長寫悲劇和正劇，不論是犯罪還是歷史或是家庭題材，都有一層殘忍蒼涼的悲劇底色。祝語真第一次從主題的角度來解讀關老師所有作品，發現與自己以往的想法不一樣，關老師不僅僅是幽默風趣尖銳嘲諷的，他最擅長的其實是表現強烈的人文精神，以及人文精神的消失與破滅。

徹頭徹尾的悲觀主義和懷疑論者，劇本開篇大都充滿希望，隨後，希望逐漸掙扎著被推向不受控制的邊緣，走向自我毀滅的自戕深淵。

——時聿飛最擅長的也是這一類角色。

角色從鎮定的起點一步步被推向絕望的邊緣，放縱著卸下自我的假面，壓抑、孤獨、深刻、痛苦，在瀕臨崩潰的邊緣自戕，釋放無與倫比的戲劇張力。

這一段分析祝語真也寫進文件裡了，總之是把自己所思所想全都一股腦寫上了，沒什麼修飾，格外真誠。

寫這個文件其實她是有目的的。寫給關老師看，分析的是關老師本人的劇作，如果分析得不好，關老師肯定忍不住要指導反駁；如果寫得好，關老師搞不好認可了她，覺得她有靈氣呢？總之不管寫得怎麼樣，都能得到關老師的回覆吧？

還真是。

第二天中午關老師回了她。

山高九仞：

【你寫的？】

祝語真：

【嗯嗯，老師您能指點一下分析得不對的地方嗎？】

山高九仞：

【太長沒看。】

祝語真：「？？？？？？」

她呆住了。

山高九仞：

【哈哈哈騙你的。看完了，問你個問題。】

【你分析了這麼多，主題也各不相同，共同點是這些電影都還算成功，你覺得背後最重要的是什麼？】

又是突然提問。

祝語真陷入了思索。

打字的手不時停頓，她預感到這個問題必須要好好回答，一旦回答錯誤，關老師可能就打個哈哈過去了，不會給她機會了。

她一個字母一個字母，斟酌著慢慢敲：

【我覺得背後是人文精神，是電影的文化品質。】

對面頓了下，好像提起了興趣：

【怎麼說？】

語榛：

【不管是《關於家庭》裡自由的最終破滅，還是《秦歌》裡時代背景下友誼的破裂，或者《春天再見》裡青春與青春的消逝，背後統一的是電影對人類整個生存環境的關懷，從價值訴求上講，追求的是電影本身的文化品質，而不是短暫煽動的情緒。】

山高九仞：

【有點意思。】

祝語真抿著唇，鬆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有沒有過關。

關九仞話鋒一轉：

【給我發這麼多文件讓我看】

【真把我當便宜老師了？】

祝語真急忙打字：

【我是誠心的老師！】

【你確實是成心的，我看出來了。】

【我說過我是不會隨便收學生的。】

祝語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