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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卅卻搖頭，說：「我不想登尋人啟事。」

「啊？」

「我不想別人比我先找到他。」

女人懂了：「哦，他一定欠你很多錢。」

她把紙折了起來塞到柳卅手裡，拍拍他的肩膀說：「喏，給你，要不要登你自己好好考慮，泡麵你就少吃兩口吧，不健康，世界這麼大，你要是還想這麼找下去，可得保重身體。」

柳卅笑了：「謝謝你，我比較幸運，有的是時間，我相信我總有一天會找到他。」

女人也笑，但樣子有些疲倦了，她靠在了椅背上，整個人都蜷縮在了椅子裡。她說：「是嗎，那真有些羨慕你了。」

她跟著柳卅聽廣播，也不知他調的是哪裡的頻道，這個時候了還在播新聞，全世界各地的新聞。

「那你找到他了，第一句話要和他說什麼？」女人垂著眼睛，斜斜望著柳卅，他彎著腰，捧著麵碗在吃麵條，嘴巴一圈都油光光的。他顯得有些茫然，說：「我不知道，還沒想好。」

「咳，都找了這麼久了，怎麼還沒想好呢？你就伸手，問他要錢，記住要理直氣壯，要兇一點，兇得他再不敢跑咯。」

柳卅哈哈笑，聲音爽朗，看上去更年輕了。他喝下一整晚麵湯，女人又問他：「你覺得這個人現在在幹什麼？」

「哪個？」

女人指指尋人啟事欄裡那張黏在口香糖上的畫像。

柳卅想了想：「大概在等我吧。」

「嗯，有道理，每個欠債的其實都在等債主，一邊怕一邊等。」女人後來有些累了，她靠在柳卅肩上打瞌睡，柳卅沒有拒絕。他吃完麵以後，小心翼翼地翻出女人給他的紙片，撿起了掉在地上的鉛筆，他給女人畫了一張畫像。三點多時，一個男人過來找女人，女人不情不願地站了起來。柳卅把畫像給了她，女人看到後差點哭了。她把這張畫像也貼在了尋人啟事欄裡。她走之前問柳卅：「我能抱一抱你嗎？」

柳卅走到她面前，他的眼睛很亮，臉上沒有表情，但他張開了雙手。他禮貌地擁抱了女人。女人靠在他肩頭，說：「真好啊，好像在抱一個在茫茫人海里尋找我的人。」

柳卅碰到她的後背，輕拍了拍，女人在顫抖，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因為害怕。

柳卅想到了容匪，他要找的，他在找的這個人不知身在何處，不知在做些什麼。但他知道，他也相信，他一定在等他，等他握一握他的手，等他來愛一愛他。在此之前，他還有許多路要走，他會翻山越嶺，他會不知疲倦，他會在每一個舊夢中醒來，他會為他畫一張畫像，問每一個陌生人，有沒有見過畫裡的這個人。

這個人是誰？是你的什麼人？

這個人是他此生的所有目的。他的起點，他的終點。他的起因和結果。

天各一方的有情人，暫且不要害怕，暫且坐一坐，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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