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第1/2 頁)
高大的駿馬上,擲下一枚令牌,隨侍趕忙接住。只聽一道沉冷嗓音在馬背上響起:「去請太醫。」
侍從應諾,領命離去。王管事的心隨著那漸遠的急促步伐聲惴惴發顫。他察覺到一道利刃般的視線鑿在自己身上,壓得他喘不過氣。
待他回神,太子及一干隨侍早已縱馬遠去。長街寂冷,他卻汗濕了脊背。只因他頓悟,自己大大估錯了一件事。
鏤雕的琉璃風燈照亮地面,裴策面沉如水,甫一邁入歸瀾院,漆眸便更寒了一分。
李穆跟在一旁,早已煉成了人精,最善察言觀色,當即低叱道:「是誰將院子裡的雪掃了?」
跪地相迎的人群裡,紅萼身形一僵。她午間只想著撒氣,卻忘了一向的規矩——這府上積雪,是不許掃淨的。或者說她其實記得,只是宅院空置已久,以為這規矩也可有可無了。
紅萼急忙將那幾個粗使婢女推出去頂罪:「是她們掃的,新來不久,不懂規矩。」
那幾個婢女張口欲辯,紅萼慌忙指使僕役道:「還不快拖下去領罰?」
李穆多看了她一眼,卻沒說什麼。畢竟眼下最要緊的,哪裡是什麼雪。
裴策不曾理會這些動靜,大步走進室內,卻在繞過那架紫檀木邊座漆心染牙屏風後,下意識放輕了腳步。
羅帳勾起,錦衾下的人影單薄如紙,隔一段距離,先見了露在外頭的一枕墨發,如青雲擾擾。
裴策緩步走近,在床畔坐下。眼前的人,面容精緻如琢,唇色蒼白,雙頰卻泛著紅,那樣安靜,彷彿只是睡著了。只是太過安靜了……
他竟為這個念頭一悚,伸手探到江音晚的鼻下,食指感受到孱弱而急促的呼吸,才像鬆了一口氣似的收回。不由覺得好笑,自己如此杯弓蛇影。
太醫在這時趕到。裴策卻不起身,只叫人將羅幔放下。裴策在被衾下輕輕攏住那截細瘦柔膩的手腕,牽著遞到幔帳外。
太醫隔著絲帕凝神搭脈,向一旁的青蘿問詢了幾個症狀,又喚人取來大夫開的方子及藥渣驗看。
少頃,太醫跪地叩稟道:「啟稟殿下,這位姑娘確有風寒之症,卻更兼中氣不足、陽微陰弦的內症,乃先天稟賦薄弱,又因身心某種緣故被誘發。
「幸而並不嚴重,微臣開一藥方煎服,退燒後即可醒來,但日後還需仔細調理。」
博山爐上輕煙淡白,隔著重重羅帷,太醫只依稀看到床畔太子雋拔的身影。裴策卻一時沒有發話。
紅萼等幾個婢女侍立在羅帳外,管事肅然候在外間,皆斂聲屏氣。其實不過片刻的功夫,所有人的心,卻都隨著香漏煙燼一點點地沉下去。
太醫不知有何差錯,卻也看出了這位姑娘在太子心中地位絕非尋常,惶然伏地。直到聽到帷幔內低沉地「嗯」了一聲,才長舒出一口氣。
待藥煎好送上,已是子時。期間裴策一步不曾移。
紅萼端著藥上前,有意表現,想要湊近餵藥,藥碗卻被裴策接過。
「都退下。」裴策語氣平而冷澹。
紅萼心中一凜,忙領著眾人退去。
藥,餵一匙,漏出小半。黑褐色的藥汁,映著過分白皙的膚,淌到尖尖的下巴。
裴策將藥匙放回碗中,左手端著碗,右手的拇指,順著江音晚的下巴往上,逆著藥汁滑落的痕跡,似擦拭,似摩挲,一路輕碾至她失了幾分血色的唇。
指下的肌膚溫膩雪白,薄得幾乎半透明,面頰上透著不自然的紅,讓人想起一方白中沁血的溫涼古玉。
裴策的眼前,晃過記憶裡另一幅渺遠隔世的畫面。
江音晚也是這樣虛弱地躺在他的面前,由他餵著藥。卻是在明黃的床帳裡。她固執地睜著那雙杏眸,一字一字同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