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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善辯。妹頭的下巴略顯尖了一些,這也是從後來的觀點看,後來人們的審美越來越傾向歐式,或者西亞式,要大而飽滿的,有輪廓的下頷。其實,妹頭的尖下巴,正是她的瓜子臉的一部分,是很協調勻稱的。所以,妹頭的長相稱得上完美,沒什麼可挑的。但妹頭的好看不是風頭很健的好看,因為缺少一點光彩和氣度,也是和她的聰明才智一樣,在小圈子裡算頭挑。不過,妹頭對好看不好看,也是有著自己的看法,並不人云亦云,因此,她對自己還是滿意的。
就這樣,妹頭在各方面都要比玲玲略勝一籌,這是在有意無意之間,玲玲成了妹頭好朋友的原因。玲玲的性格也和她的長相一樣,比較淡泊,基本由妹頭擺佈。只有當妹頭暫時拋棄了她,傾向於這一夥中另一人選,而她也不得已只能與第四個人為伴,才會對妹頭做出小小的背叛。這背叛也是在一個固有的同盟內部,相對而言的。但是就像所有的多子女家庭的,身體孱弱的孩子一樣,玲玲是小心眼的。這就使得她對妹頭的背叛,變得比較嚴肅起來,兩人之間便會發生一些認真的齟齬。這也是她成為妹頭好朋友的原因,妹頭並不需要完全的服從,她也是要一些不盡一致的可供互補的立場的。所以,這樣好好壞壞的,兩人從幼年到上學,再從小學到中學,都是一個圈子裡的,要好的朋友。
玲玲也並不是所有地方都輸給妹頭的,至少有一項,是妹頭所沒有的優勢,那就是她的二姐姐。玲玲的二姐姐要比她大六歲,當玲玲還是上小學時,二姐姐已經初中畢業,並且分配到了這條街上的,以葷素豆皮和生煎包子著稱的一家國營飲食店裡當服務員。在這樣的弄堂裡,上大學是做夢,去新疆農墾也是做夢,做的是噩夢,現實是,在家裡做社會青年。每一條弄堂裡,都閒逛著幾個不同屆別的社會青年,他們吃著家裡的閒飯,竟還追趕著摩登。住在這條街上,又是個青年,命運再不濟,也逃脫不了摩登的浪頭。在摩登的下面,其實全是青春的苦悶。不說遠,只說近,玲玲的大姐姐,二姐姐上面的那一個,就是社會青年。現在,二姐姐卻有了工作,進去就領薪水,一年一加薪,三年滿師再是一大加,勞保也有了,福利也有了,將來的退休金,也有了。還不是那種,大楊浦的,三班倒,流水線的操作工,而是市中心,淮海路,國營店裡,除了薪水,還包一日三餐,隨便舀的經濟湯,都是小排骨或者雞骨湯,一月只需交九塊錢伙食費。玲玲的二姐姐,也正應了人們中間流行的說法:阿大憨,阿二精。她不僅精,還運氣好。妹頭和玲玲有時候到二姐姐工作的店裡,去看她。她們不敢進門,就在店門外面,偷偷地朝裡看。看見二姐姐穿了一身潔白的工作服,託著盤子,腳步輕盈地在店堂裡穿行。她靈巧地繞過方桌和椅子,身姿非常好看,就像舞蹈。有顧客問她什麼,她不屑於回答地不作一聲。在她的壓著帶褶邊的白帽子的幾絡捲髮底下,是一張白淨的,嬌小的,繃得很緊的臉。只有當她收走一托盤碗碟,走出店堂,在店堂和廚房之間的過道里,遇到老師傅和同事,她臉上才會露出一絲笑容,說一句很簡短的話。這有些像一個自信的女演員退下舞臺,走到後臺時候的表情。妹頭悄聲對玲玲說:你二姐姐是粉質面板。粉質面板就是像敷了一層粉似的面板,這種面板特別顯白,細緻,勻淨,而且曬不黑,缺點就是容易長雀斑。可她二姐姐連這點都很幸運,她臉上沒有一個雀斑。
因為有這樣幸運的姐姐,玲玲也變得驕傲了,妹頭呢?則對她更在意也更要好了。星期天裡,她們站在臺階上,高大的門廊上方,突出的水泥簷投下的蔭地裡面,看玲玲的二姐姐在太陽地裡晾曬洗好的衣服。這條弄堂的前邊是一個小學校的操場,用竹籬笆牆隔開著,弄堂裡的人,就將晾衣服竿一頭搭在竹籬笆牆上,一頭搭在窗戶頂上。這裡的窗戶都有著突出的雕花的水泥護簷。她二姐姐先用丫叉將晾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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