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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氏打量著妝鏡中的容顏,微微側過頭,鏡中便不見那駭人的胎記,只餘一張嫵媚的臉龐,可惜鸞鏡朱顏未換,新人卻已成了舊人。
她一邊看著婢子為鏡中的自己精心描眉,一邊自嘲,女子盛妝卻未必是為了心悅之人。一個兒子還是少了些。
姜景仁出了老太太的院子,一路慢慢踱著,越靠近如意院越磨蹭,鞋底好像和那段石板路害了相思病,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分離。
曾氏是端莊賢淑的官家女子,不是動輒拿擀麵杖抽他的河東獅,可他卻沒來由地有些怵,難道這就是那幫子狐朋狗友所說的「近香情怯」?仔細一咂摸卻又不像那麼回事。
姜阿豚就是帶著這麼一點困惑費解磨蹭到了如意院門口,被守門的下人熱情地迎了進去。
「夫君回來啦。」曾氏嘴角噙著恰到好處的笑到屋外迎他,眼裡卻是冷的。
不過姜大郎毫無所覺,他壓根兒沒看燈下髮妻那精心描摹的眉眼,飄忽的目光從她臉上迅速掠過,自顧自地往屋裡走:「嗯,這些日子家裡辛苦你了。」
「是妾應當應分的,當不得夫君一聲辛苦。」曾氏跟上前去替他解下氅衣,離得近了難免聞到他身上沾的濃鬱脂粉氣,一低頭輕蔑地撇了撇嘴角,抬頭時又是軟款溫柔的模樣。
姜景仁這些年來見慣了她冷若冰霜,不免有點受寵若驚,回味起新婚時琴瑟和鳴的光景,不免有些意動,曾氏的姿容算不得甚美,床笫之間也有些拘束,然而在外大魚大肉野食吃多了,偶爾也會懷念家常小菜的溫馨落胃,忍不住捉住她放在自己領口解繩結的雙手。
曾氏一驚,慌忙將手抽出來,自知失態,垂頭低聲嗔道:「叫下人們看了像什麼話。」
「你們都聽見了?夫人命你們退下呢。」姜景仁見她並未著惱,放下心來,嬉皮笑臉地將婢子們轟出去,微眯著眼睛往方才那梳頭婢臉上一瞟,又意味深長地一笑,把她看得飛紅了臉色,趕緊低頭退了出去。
曾氏把這番眉眼官司看了個一清二楚,連她梳頭婢的主意都打,這屠夫還真當她是死的麼?
姜景仁目送那婢子離去,目光在她腰臀處停留了片刻,待她背影融入黑暗裡,方才遺憾地回過頭,大剌剌地往床上一坐,開始脫鞋。
「我叫下人來伺候你打水盥櫛吧。」曾氏心裡冷笑,臉上卻不顯,低頭替他解衣帶。
「不必了,今日乏得很,」姜景仁寬了外衣,解了下裳,一掀被子便往床上鑽,一想怕曾氏嫌棄,特特地解釋了一句,「日間已沐浴過了,也沒幾個時辰。」
「那妾身打盆水來,與夫君浣浣足吧。」曾氏下頜一緊,笑容凝固在臉上,像個精雕細琢的面具。
「何須多事,」姜景仁有些不悅,伸手拉她的胳膊,使力一帶,將她拽倒在床上,湊近她的臉道,「春宵苦短,娘子。」
姜景仁服食寒食散,呼吸之間有股淡淡蒜味兒,隔得遠時不覺得,此時面貼著面,再混合著他身上劣質脂粉的濃香,令曾氏幾欲作嘔,她胸中一陣鬱氣翻湧,鬼使神差地伸手將姜景仁一推,撇開臉道:「妾身今日身上不方便,夫君還是找他人伺候吧。」
姜景仁是凡事不多深思的性子,然而曾氏的推拒之意太過明顯,又是在他情濃時毫無預兆地發作,饒是他心再大也猜出了幾分,想問一句「當真」,旋即又覺得無趣得很,刨根問題又能如何?鬧一場叫彼此日後更難相見,倒不如囫圇過去了事。
便解嘲地哂笑一聲,披衣下床,看了曾氏一眼道:「我走了,你早些安置。」趿了鞋吊兒郎一步三晃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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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大郎一離開,邱嬤嬤就抱著八郎打東廂過來,對坐在榻上發怔的曾氏道:「八郎醒來便哭個不停,吃奶時消停一會兒,吃飽了哭得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