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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薈知道一些舊姓世家高標門第,自恃身份,外間風俗越是嬗變,就越是因循守舊,鍾家倒是不興這些,鍾老太爺本人尚褒衣博帶,若不是上了年紀畏寒,說不得也像時下京都少年一樣袒胸露腹。鍾家有這個底氣,就是上御街裸奔也沒人敢說他們不是當世衣冠。
眼前這個又是和哪家沾親帶故的?鍾薈在心裡把數得上號的膏腴之族羅列出來,將千絲萬縷錯綜複雜的親戚關係縷了縷,印象中並沒有這樣一號人。
鍾薈欲起身行禮,曾氏輕輕地按著她的雙肩著她躺下:「跟母親何須多這些虛禮,今日身上可爽利些了?」
鍾薈本就是虛客套,便從善如流地躺了回去,畢恭畢敬道:「勞母親惦念,晨起服了藥,發了一身汗,現下好多了,女兒不孝,不能在母親膝下承歡,反累得母親與三妹探望,著實慚愧得很。」
「看看這孩子,病了一場可是糊塗了,說的什麼胡話,你雖不是我親生,卻是在我手底下長大,怎麼大了倒跟阿孃生分起來了。」曾氏輕笑一聲,扯過四娘子道,「你不是時常唸叨著你阿姊麼?」
三娘子不情不願地挪動了數寸,敷衍地喚了聲阿姊,就垂著頭擺弄起腰間的紫玉雙魚佩來,鍾薈不瞎,自然看得出三娘子與她的手足情稀薄得很,還頗看不上她。
女童梳著雙丫髻,著一身半新不舊的衣裳,身上沒什麼顯眼的珠翠首飾,隻手腕上戴了一對細細的素金鐲子。她的容貌與曾氏有七八分相似,眉眼彷彿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那些不甚相似的地方卻生得青出於藍,兼之膚色白皙,沒有那塊遺憾的胎記,雖比鍾薈所佔的這具身軀略遜一籌,也已是十分難得的美人坯子了。
鍾薈不至於和個小童計較,大人有大量地笑著寒暄道:「三妹這向可好?聽說前日夫子又誇讚你靈慧穎悟,孝經可能誦了?」說罷吩咐蒲桃去取果子和蜜水與她吃,又命阿棗搬胡床來。
三娘子雖自視甚高,但並非不通人情,相反還十分早慧,敏銳地從她的問話裡品出一分居高臨下來,心裡不屑又詫異,她這個阿姊斗大的字不識幾個,又託病在床上賴了幾個月,倒有臉提這一茬?有心看她出乖露醜,眼珠一轉道:「已經粗通了。只是阿兄方學了《諫諍章》,秦夫子道待他學完才能接著講論語。」
她講到這裡撇撇嘴,對這個拖後腿的庶兄很不滿,虧得還比她年長一歲,像塊頑石一樣不開竅:「這幾日左右閒來無事,便先翻看起來,今日讀到《八脩篇》「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觀之矣』一節,卻不太明白,阿姊可否為我釋疑?」
鍾薈看著她一臉不懷好意,感到莫名奇妙,她自己三歲開蒙四歲誦論語,料想原身就算再不成器,畢竟已經八歲,斷沒有連論語都不通的道理。
剛要斟酌著開口,卻見曾氏伸出一根尖尖的手指點了點女兒的腦袋,嗔怪道:「瞎胡鬧,你阿姊哪知道這個,以為都像你,不愛花不愛粉,就愛讀那勞什子書。咱們阿嬰可不興學她這樣,女子本就不必學富五車,能識得幾個字,把一篇女誡讀熟便罷了。」
鍾大才女感到自己被劈頭蓋臉地摁了個不學無術的戳,顏面盡失卻無能為力。
這種話只能哄騙哄騙三歲稚子,若沒有父母師長刻意引導,哪個孩童不愛嬉鬧玩耍,偏愛之乎者也?她自認已經算是有定力的了,也非得日日靠著父母師長耳提面命才能安坐一時半刻。
三娘子還是七情上面的年紀,不以為然地撅起嘴:「但是那鍾十一娘、衛七娘……」
「鍾、衛、裴、荀是什麼人家?我們又是什麼人家?」曾氏皺著眉,輕輕拂了拂衣袖,彷彿要把四娘子的妄念一併拂落,「人最緊要是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多學學你阿姊,讓阿孃省點心。」
鍾薈簡直不知道這是在誇她還是在罵她,還沒來得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