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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心底明白,這是在遷怒,他和田雨燕的隔閡越來越深,雪夜的那次爭吵,他沒向任何人談起,包括凌霄。
這涉及到他的信仰,他的天,他的爸爸——花建安。
哪個青春期少年沒點自以為是的秘密呢?
花印待田雨燕的態度不冷,也不淡,旁人看不出名堂,凌霄卻幹著急,不敢隨意插手。
兩邊都不能得罪,不過花印可不像田雨燕,他記仇。
刻花崗巖上記一輩子那種。
奶奶停了藥就挪去養老區的床位了,恢復不太好,動一下疼得叫喚,凌霄不敢讓她下地,經常提早下晚自習去幫忙抬腿,以防肌肉萎縮,韌帶和神經功能不能回到病前。
定期拍片子,說術後有出血點,出現炎症,便繼續吊水、吃藥。
衛生院的大門不是門,是吞金獸獠牙大張的嘴。
長期病況不佳,阿奶焦慮自責,開始嘔吐,再折騰到慶平進一步檢查,疑是胃腸道間質瘤,阿奶說什麼都不肯配合醫生做診斷,情急之下大罵凌霄一頓回了孝山。
隨後,併發症爆發,長濕疹,前胸後背大片大片水泡紅斑。
民間稱這種病痛為纏腰龍,塗完白色的藥後,就像往建築工地石灰坑裡倒了盆碘伏,叫人不忍多看。
有一次週日半休,花印沒打招呼就去了衛生院,在門外聽見阿奶尖利地咒人。
「凌山!凌山!你不得好死啊!楚晚楠,你去哪了啊!都死了啊!都死了吧!被車撞死的!雷劈死的!」
花印震驚了,三觀坍塌,難以置信地鬆開門鎖,靠在牆壁上慢慢滑下去。
那個和藹的老人竟被病魔折磨至此。
瘦小、佝僂,眼皮雖鬆垮耷拉,雙頰黃斑被曬成橘色,但總掛著慈祥的笑,對凌霄,對花印,對生命,都是至親才給的了的疼愛。
她從未在晚輩面前抱怨過兒子兒媳,甚至提都沒提過,以至於這是花印首次得知凌霄爸爸的名字。
一個母親,真的會詛咒親生兒子嗎?
在她最痛苦的時候,會這麼有失體面、甚至惡毒地宣洩堆積在內心深處的怨恨嗎?
是的,會的。
阿奶告訴他了。
那——田雨燕呢?
花印不敢繼續往下想,急匆匆逃離衛生院。
沒了出雙入對的陪伴,花印下自習無處可去,衛生院他有點恐懼,家則更不想回,冰冷冷的,田雨燕真正亮出了底牌,打得花印潰不成軍只能躲藏。
他開始去文化站蹭照明,桌球檯跟書桌差不多高。
附近石墩子也鬆動了,踢過去當凳子,用完踢回來,湊合著也能寫完一張試卷。
唯一感謝的是天氣,春天到了,稀稀拉拉的小雨說來就來,很神奇,一到晚上就停,像專門為花印準備的,攢一夜的濕水,白天倒完,球檯要實在幹不了,就繞著石子路背文章。
直到有一天,一個不速之客來到孝山,徹底畫下了童話的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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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胸無大志
夜裡,凌霄來換護工的班。
「你阿奶越來越能睡了。」
朱大嬸把擦洗的毛巾晾在陽臺上,手在大腿上拍拍,走進屋內,「白天吧,吃飯上廁所都廢勁,得喊老大一會,要消化的,玉米啊糙糧啊不敢吃,躺著吧又不好餵湯水的飯菜。」
她嘮叨過幾次,覺得伺候一個幾近癱瘓的老人太費力氣,得加錢。
可是,也很難再找到僱主是個小孩的了,事不多,不會隔三差五提要求,真要辭了她還有點捨不得。
凌霄給阿奶翻身,沒接茬,朱大嬸見他沒反應,嘟嘟囔囔地改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