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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音神情恍惚地側目。
宇文顯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語重心長道:「你年紀也不小,該懂事了。父皇身體不好,別總惹他生氣。」
她猛然想起初六宮變時他的反應,後知後覺地問:「二哥,你早就知道?」
商音面向他,「他除掉了你親生母親一家,你都不怨恨嗎?」
宇文顯倒是神色如常,「皇上有他的考量,梁氏貪心不足,這些年勢力日漸擴張,滅掉梁家是為了替我鋪路,否則難保會重蹈凌太后的覆轍。」
她不理解,「可那是你的母親,你的生母啊。」
太子的語氣裡不見波瀾,他伸出食指,指向腳下,「你應該明白,在這裡只有拋開了皇權時,才能談血緣至親。一旦沾上錢權,至親也是仇敵。民間尚有親兄弟明算帳的說法,又何況你我。」
商音:「可是……」
「商音。」宇文顯輕柔地打斷她,「你也一樣的。」
「在父皇『重病』之際,你滿心滿眼想著的,不也只有隋策嗎?其實潛意識中,你或許未必那麼在意他。」
她張了張口,卻啞然無詞。
太子見狀並不指責什麼,反而頗為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負手在後,一面留下忠告,一面錯身而過。
「皇權說到底就是私慾。」
商音扶著沿途的欄杆腳步躑躅地往外而行。
她眸中彷彿失了焦距,彷徨失措地走下臺階。
宮苑門口守候的青年連忙迎上來,一瞧見隋策,商音二話沒說,低頭就朝他肩膀靠去。
他或多或少猜到了什麼,除了回抱住她,只能無言以對。
歸家的路上,商音幾乎一聲沒吭,整個人魂不守舍。
隋西府內張羅飯食的隋日知和楊氏聽下人說公主駙馬到了,雙雙從後廚繞至前院。
「這……」
隋老爺看兩人這狀態已覺察出情況不對勁,「怎麼回事啊?不是今天進宮去謝恩呢嗎?」
隋策還未回答,商音好似驟然回神一般,叫了他一句:「爹。」
後者趕緊道:「誒。」
她說:「你叫我商音吧。」
隋日知給這沒頭沒腦的話攪得摸不著頭腦,正往隋策那兒看去,只見兒子隱晦地沖他使眼色。
老先生會意,試探性地開口:
「商音。」
重華公主自那以後就再未踏進宮門一步,一直到鴻德帝駕崩。
仁宗皇帝宇文煥死在庚寅宮變後的第三年。
太醫診斷是過勞成疾,肺虛咳血,不治而亡。
這位歷史上以仁孝著稱的帝王在位共計二十餘載,說起來不算短,但有一半歲月都在其母凌太后的把持下艱難度日。年輕時隱忍太多,是以心結積鬱,卻又不善發洩言表,最終離世也不過四十六七,可面相已似六旬老翁,約莫還是心思重的緣故。
而話說回鴻德二十三年的冬天。
第一場大雪降臨京都永平城,滿目鱗次的屋瓦上堆著皚皚白色。
微拂的北風吹過重華府張燈結彩的大門,在朱紅的喜字上黏了一點稍縱即逝的雪沫。
黃昏時分的餘暉照著宅院裡草木上掛的彩綢,綾綿扎的紅花流光奪目。
突然「轟」的一聲響,噼裡啪啦的炮仗爆得熱鬧又喜慶,府裡那年紀尚小的丫鬟小廝只顧拍手叫好,惹得管事直招呼他們小點聲。
正廳中,隋日知在上座伸長了脖子萬般忐忑,兩側的年輕人早圍在門邊踮腳張望。
付臨野眼尖,說了句「來了來了」,唬得方靈均和雲思渺急忙撤進來,讓開道路。
青石地磚的盡頭,今秋正一臉喜色地攙著大紅嫁衣的重華公主,邊笑邊朗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