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可辱(第1/4 頁)
關押謝鑄的牢房裡,迎來了一位不請之客。
雖是牢房,但也還算客氣,裡頭擱著炭盆,不至於在大冬日裡讓人凍著,也沒讓謝鑄穿囚衣,只給他換了一身尋常的棉服。
謝鑄閉目盤腿坐著,未束髮冠,髮絲稍顯凌亂,兩鬢細看竟是多了不少白髮。被無休止的審問磋磨了一夜,謝鑄臉上略有疲色,但周身氣度不減半分。
“我說了,我不認識什麼秉燭司的人,更不知道陵安王的所在。”
謝鑄連眼睛都沒睜,再次宣告瞭自己的立場。
“三叔,我所來不為此事。”
謝鑄睜開了眼睛,看到謝卻山端著一份茶盤進入牢房中。
謝卻山將茶盤放在案上,席地坐下。
茶盤上擱著兩杯剛點好的茶,茶湯上浮著雲霧般細膩的沫子,騰起絲絲縷縷的熱氣。
“這裡杯盞簡陋,只能點出這兩杯茶,三叔嚐嚐。”
謝鑄默了默,伸手端起茶盞細品,半晌後放下茶盞,似欲言又止,再望向謝卻山時,目光中百感交集。
謝卻山平靜地迎上他的目光。
他知道,在這杯久違的茶中,他們都回到了永康二十年的秋天,銀杏葉黃,桂花飄香,彼時還在京城為官的謝鑄邀謝卻山來自己的府邸,不厭其煩地教他點茶。
點茶是那時汴京城裡最為流行的風雅之事,點好一盞茶,需得靜心茶道,花上好幾年的功夫,偏偏謝卻山少時流落在外,後又從軍,別說點茶,他甚至不會好好品一杯茶。
哪怕他文武雙全,不會點茶,在京城的公子哥中也是落了遭人奚落的把柄。
謝卻山要強又倔強,悶頭苦練點茶,始終不得其法,又不肯求助於人,有意無意地便不再參加汴京城裡的那些風雅聚會。
後來還是謝鑄看破了自家侄子的心思,將他叫到府中,藉著讓他來品茗之名教他點茶,也替他守住了少年的那一點自尊心。
說起來,謝鑄教謝卻山的東西,遠比他的父親更甚,他們的關係如師如父。
只是在驚春之變的前一年,謝鑄被貶瀝都府,汴京城外折柳相送,竟成了過去幾年中他們的最後一面。
後來,謝鑄也曾試過給謝卻山去信,勸他迷途知返,但都石沉大海。
如今這一杯茶,已是物是人非。
謝鑄長嘆一口氣,道:“你來,為的不只是請我喝這杯茶吧?”
“我一路隨岐兵南下,看過岐人屠了許多城。暴虐是他們的天性,但三叔可知道,為何他們不屠瀝都府?”
枯坐許久,直至茶涼,謝鑄才平靜道:“船舶司中的造船圖紙,已經被我付之一炬。”
聰明人之間過招,從不需要點破太多。
瀝都府是造船重鎮,專門設有船舶司。
岐人的祖輩發跡於長白山山脈一帶,他們身材魁梧,精於騎射,卻不善水戰,不會造船。而昱朝如今的僅存勢力都南渡到了金陵,一旦岐人攻到南方,水系縱橫,交戰必定吃虧。
所以岐人必須儘快造出自己的龍骨船,培養自己的船員,這也就成了瀝都府最有價值的地方。
在瀝都府裡,岐人得用懷柔政策收買人心,若非到了城民抵死相抗的地步,岐人不會選擇屠城。
抓謝鑄,並不僅僅是細作的出賣,更是為了能控制船舶司,造出龍骨船。謝鑄早就想明白了其中利害,於是在岐人入瀝都府當日,便將所有造船圖紙都燒了。
他已言明自己的立場,但謝卻山仍要扮演那個說客的角色。
“圖紙是死的,人是活的。岐人想造船,還得倚仗船舶司的上下齊心,但船舶司裡那些匠人和文工,著實不好管束,三叔若願意在此事上相助,勾結秉燭司的事,可一筆勾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