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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一條不見頭尾的大河。流水不知從哪裡流過來,也不知流向哪裡去。晝夜流淌,水清得發藍。兩岸都是蘆葦,它們護送著流水,由西向東,一路流去。流水的嘩嘩聲與蘆葦的沙沙聲,彷彿是情意綿綿的絮語。流水在蘆葦間流動著,一副耳鬢廝磨的樣子。但最終還是流走了‐‐前面的流走了,後面的又流來了,沒完沒了。蘆葦被流水搖動著,顫抖的葉子,彷彿被水調皮地胳肢了。天天、月月、年年,水與蘆葦就這樣互不厭煩地嬉鬧著。
葵花很喜歡這條大河。
她望著它,看它的流動,看它的波紋與浪花,看它將幾隻野鴨或是幾片樹葉帶走,看大小不一的船在它的胸膛上駛過,看中午的陽光將它染成金色,看傍晚的夕陽將它染成胭脂色,看無窮多的雨點落在它上面,濺起點點銀色的水花,看魚從它的綠波中躍起,在藍色的天空,畫出一道優美的弧,然後跌落下去……
河那邊是大麥地。
葵花坐在大河邊的一棵老榆樹下,靜靜地眺望著。
過路的船上,有人看到那麼一條長長的岸上,坐了一個小小的女孩,心裡就會覺得天太大了,地太大了,太大的天與太大的地之間太空了……
《小木船》3(1)
葵花走到了大河邊。
大麥地像一艘巨大的船,停泊在對岸的蘆葦叢裡。
她看到了高高的草垛,它們像小山,東一座西一座。她看到了楝樹。楝樹正在開放著淡藍色的小花。她看不清花,只能看見一團團的淡藍色,它們像雲輕輕籠罩在樹冠上。她看見了炊煙,乳白色的炊煙,東一家西一家的炊煙,或濃或淡,飄入天空,漸漸匯合在了一起,在蘆葦上空飄動著。
狗在村巷裡跑著。
一隻公雞飛到了桑樹上,打著鳴。
到處是孩子們咯咯的笑聲。
葵花想見到大麥地。
老榆樹上拴著一條小船。葵花一到河邊時,就已經看到它。它在水面上輕輕晃動著,彷彿是要讓葵花注意到它。
葵花的眼睛不再看大河與大麥地,只看船。心中長出一個念頭,就像潮濕的土地上長出一根小草。小草在春風裡搖擺著,一個勁地在長,在長。一個念頭佔滿了葵花的心:我要上船,我要去大麥地!
她不敢,可又那麼的渴望。
她回頭看了看被遠遠拋在身後的幹校,然後緊張地但又很興奮地向小船靠攏過去。
沒有碼頭,只有陡峭但也不算特別陡峭的堤坡。她不知道是面朝大河還是面朝堤坡滑溜到水邊。躊躇了一陣,最後選擇了面朝堤坡。她用雙手抓住岸上的草,試探著將雙腳蹬到坡上。坡上也長著草,她想:我可以抓著草,一點兒一點兒地滑溜到水邊。她的動作很慢,但還算順利,不一會兒,她的腦袋就低於河岸了。
有船從河面上行過,船上的人見到這番情景,有點兒擔憂。但只是遠遠地望著,一邊在心裡擔憂著,一邊任由船隨風漂去。
她慢慢滑溜到堤坡中間地方,這時,她已渾身是汗。流水嘩嘩,就在腳下。她害怕了,一雙小手死死揪住堤坡上的草。
一隻帆船行過來,掌舵的人看到一個孩子像一隻壁虎一般貼在堤坡上,不禁大聲地喊道:&ldo;誰家的孩子?&rdo;又想,別驚動了她,就不敢喊第二聲了,心懸懸地看著,直到看不見這個孩子,心還是懸懸的。
大河那邊,一條水牛在哞哞地叫,像城裡工廠拉響的汽笛。
就在此時,葵花腳下的浮土鬆動了,她急速向下滑動著。她用手不停地抓著草,但那些草都是長在浮土裡的,被她連根拔了起來。她閉起雙眼,心裡充滿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