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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每天不管回來的多晚,寧原道都要問丫鬟夫人一天都做了什麼吃了什麼,衣服穿得暖不暖和。天知道婢女們面對這樣一位鬼見愁是多麼害怕,如果記不清楚夫人今天包子吃肉餡的還是白菜餡的,督公只要掃你一眼,基本上這晚上嚇得都不用睡了。樂遊也沒有辦法,她由於說謊的前科已經被寧原道拒絕信任了,只能看丫鬟們私下抽籤決定每天輪到誰倒黴。
今天輪到犀帶,她說清楚之後就退下了,樂遊看到她出門時明顯放鬆肩背長出一口氣。
「笑什麼,今兒是誰連著繡了大半個時辰的花?」
樂遊立刻換上一副可憐可愛模樣,督公定下了最多連著做半個時辰針線的規矩,但今日手感上來,她把規矩拋之腦後,一氣兒繡完了一朵牡丹花。
寧原道已經不吃這一套了,不是不長記性嗎?他有的是辦法幫她長記性。
晚間樂遊躺在吱吱呀呀的床上,終於狠狠長了一回記性,三四天都沒捏繡花針。
……
不出所料,半個月後,國舅爺在大朝會上受申斥直降三級,與此同時皇后抱恙,由三皇子生母賢妃協理六宮。
皇帝不一定能下手處置了自己親兒子,但可以遷怒於為他招攬幕僚的外公,豢養死士的舅舅。
把大兒子一派打到泥裡,皇帝不得不將趙琦提上議程。誰都知道他死了,但誰都不敢提不敢問。經過內閣諸位閣老的協商,二皇子最終被安上了隨世外仙人修仙的後續,皇帝將其封為逸王。這裡面新晉的逸王妃大概是最高興的人,她一夜之間成了王府裡最大的主子,再也不用擔心兩個側妃生兒子,更不用擔心奪儲失敗沒後梢兒。她自嫁給二皇子之後頭一回睡了個好覺,此後每日只關起門來打理家產教導兒子。這是後話不提。
只說眼下,大皇子閉門讀書,二皇子「仙人指點」,背景板一樣的三皇子趙玕終於進入朝臣視線。之前頗有爭議海禁一事在京城動盪中顯得微不足道,大臣們人人自危,沒有誰願意此時當出頭的椽子,畢竟極力提議海禁的鄭閣老是大皇子的人,已經在家「養病」了。
寧原道跟心煩意亂的聖人建言加強海軍操練主動殲擊倭寇,也就順理成章沒得到什麼反對。福建的將領難得感激督公一回,畢竟有仗打才有錢拿,無論出於家國大義還是什麼別的,都願意去打海戰。戶部的老大人只能顫巍巍咬牙把白花花官銀撥出去,不過也不是太心疼,從此海上走貨的稅多收一成,明年就能填補上。
安平侯府被狠狠發落了一通,幾代書香門第的臉面被皇帝扔在地上踩。多少年前中秋瓦剌行刺之事也被挖出來做文章,當初從刺客身上搜出孫懷策手書,皇帝顧忌大皇子不曾往下深挖,如今正是新帳舊帳一起算,此事背後究竟是不是孫家指使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想如何處置。
百年世家終究是有非比尋常的魄力和決斷,在帝王雷霆之怒發作前,六十三歲的安平侯選擇墜馬身亡以換兒孫三年孝期,小國舅孫懷策也突發急病不治身亡,全族為官者四十六人通通丁憂,上下近千口閉門守孝,偌大一個家族暫時沉寂。
天家連日波瀾,朝堂變幻莫測,整個秋季京城上空的雲都是低的。過半朝臣或是推崇尊儒重道的大皇子為一代明主,或是隨定國公投於二皇子麾下。如今主子們或被圈禁,或不知所蹤,苦了這些早早站隊的大臣們,拜座師上峰串同窗故舊,急的熱鍋螞蟻般。如此人心惶惶,往寺廟道觀裡求拜的官家太太更多了。
在種種驚心動魄裡,發生一件極不起眼但後來被載入史冊的事兒——寧慎走了。不是那個「走了」,是字面意義的走,一個大風天兒裡他在府門口磕了三個響頭,「不孝男寧慎今日遠走,未能盡人子奉養之義,伏惟親長順遂安樂,無憂期頤。」
據說只背了一個包袱皮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