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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郭老爺亦旗籍,家有一個女兒佳欣,十三歲。官家小姐當然嬌生慣養,與玉蓉年紀相若,十分投契。不過一個是主,一個為奴‐‐玉蓉欷歔,如果不是遭逢不幸,一樣是「小姐」身份,天天操琴,沉醉絲竹。命好的話,還可得遇愛惜自己的男人,白頭到老。這才是美滿人生。
「唉,不知何時才得見天日。」
由於玉蓉靈巧,幹活勤快,所以郭家對身世驟變的她亦算善待。
一日,玉蓉在後院打掃,忽爾傳來一陣琴音。
開指一段從容自由,這個引子本十分平穩。琴韻一轉,正聲夾著亂聲,頗為堅決激越。主調以後,又有一種怨恨、悽愴、騷動、不安……急促低音撲進,發展咄咄逼人。燦爛豁命之餘,又帶入緬懷沉思。末了以痛快哀鳴作結。
玉蓉聽得驚心動魄:
「這闋起伏變化但意猶未盡的金曲,從未得聞,既有怨怒,又含悲憫,更蘊深沉壯闊的氣概,不知是什麼樂曲?」
還有,不知是何人彈奏?
原來有客人。
她自窗外窺探,他是一位年約二十的公子。
章令軒隨戶部當官的父親來拜候郭家老爺。他們至揚州公幹,順道探親:
「犬兒不肖,只愛附庸風雅。」
又薄責:
「我著他勤讀詩書瞭解民情上意,他日科舉考試,若得高中,便可謀一官半職,為朝廷效力了,但他‐‐」
這是位無心仕途,但精於音律的高手。儀容清秀的他還一笑:
「因在古時,揚州下轄之區便喚廣陵,才特地為世伯彈奏此曲,獻醜了。」
玉蓉隔窗細看他一張琴,琴囊和絲弦都是上品,薄片白玉鑲嵌在琴面作為琴徽,古樸而名貴,可見主人鍾愛。
晚上,她奉茶到西廂時,鼓起勇氣向客人相詢:
「章公子,請恕奴婢鬥膽,敢問今日彈奏的,是什麼珍奇樂曲?」
章公子雙目一亮,想不到區區一個奴婢,竟有此一問。
「是《廣陵散》。」
「啊!」她驚喜莫名:「就是那失傳已久的絕譜!」
「對呀。」他如獲知音。眼前這位年輕漂亮又氣質不凡的女子,橫看豎看也不應充當下人。她眼中有仰慕,他忍不住滔滔而言:「當年魏晉名士,『竹林七賢』之一的嵇康,善詩琴,工書畫,尤精於《廣陵散》。但他為人耿介不羈,鋒芒畢露,遭小人讒陷,被魏王司馬昭以陰謀叛亂罪名斬殺。臨刑當日,他要求再彈此曲,慷慨抒情。一曲既終,仰天長嘯:《廣陵散》於今絕矣!」
「但何以公子有此琴譜?」
「其實這也非原譜,」他道:「雖然當年傳誦一時,但文獻中只見敘述,未有樂譜,遑論詳盡記載。我今日所奏,只是耳聞口傳心授的民間版本。即使記在前朝《神奇秘譜》中,亦非完善,中殘缺,只得六七成。」
「難怪聽來總有不足。」她嘆一口氣。
那麼明朝以前,根本就無人得悉了?如此金曲,難道就湮沒在漫漫歲月中?
「公子可否告知《廣陵散》故事淵源?‐‐」
「我回京請教老師,日後再告知真情。」
‐‐回京?日後?
玉蓉卑微苦笑。
他一回京,自此便天各一方了。來者是偶遇的高門貴客,又怎會記得她的好奇追問和一片痴心?
玉蓉為貴客奉茶、暖被、黯燭後,便回到下人的世界。
那叫她魂牽夢縈的人和琴,琴譜和故事,或許此生都是謎團。
她不知道戶部高官來揚州公幹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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