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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至郭府,才知郭家老爺因病辭官,歸隱故里蘇州。奇怪,聞說郭家小姐佳欣秀女中選進宮,一般人都認同「父憑女貴」,仕途安穩‐‐不知何故,郭家竟萌退意?不出半年,遣散下人,只攜一婢遠走高飛不回頭。
新官已上任,巴結戶部官家公子,報告:
「郭老爺對那小小奴婢十分關顧,或許失女以婢代。在蘇州西南,建一茶園過日。婢已嫁,夫婿入贅,看來得享平靜晚年。有人辭官歸故里,有人漏夜趕科場……」
章令軒心念迷惘,他不知玉蓉頂替佳欣進宮,互換身份,只道已為人婦,失去聯絡,藕斷無絲。
千里迢迢訪玉,那道無情的朱門嚴嚴關閉。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本季最後一株碧桃,將艷盡凋零。
這就是緣份。
此生不會再見。
章令軒心灰意冷地返回京城。未幾,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一名門淑女為妻。
玉蓉晉封為「欣嬪」。梳「兩把頭」,戴的首飾、花簪、絹花、扁方……漸漸與其它宮人區別身份高低。
皇上賞賜了碧璽手串、鑲嵌珊瑚項圈、喜字花簪、吉祥富貴扁方、佛手流蘇、紅寶石蜻蜓。
總管太監細意討好著:
「欣主子他日若冊封為貴妃,便可得一璽典及金璽印,燦爛奪目呢。」又道:「進宮就巴望高升,若得懷龍種,光宗耀祖了。」
‐‐玉蓉怎知道,她一日一日高升,四下那些神秘而嫉妒的眼睛,一日一日的閃著仇恨火花?
選入宮中的女子,沒有美醜之分,都是美女‐‐她們中間,只有幸與不幸。得成后妃的極少數,斷送一生不知凡幾。富麗堂皇的宮廷,處處是陷阱,日日藏殺機。今日受寵,明天打入冷宮,棄如敝屣,任由幽閉老死。
勾心鬥角,禍福難測。
某討皇帝歡心留種,即自己失卻機會。
玉蓉竟得到後宮姊妹的熱情交往。時時有人送來糕餅、香茶。
皇后和皇貴妃並無召見,亦賞點心‐‐
這天,不知吃過什麼,不知是誰所送,肚子痛了一宵。
勉強起床,赫見頭髮脫落一枕。玉蓉大吃一驚,氣咽痰湧。
又不知誰吩咐太醫來治病,煎了湯藥,服後失眠、心悸、手抖,頭髮依然每日脫落一綹……
玉蓉不但琴奏不好,還憔悴渴睡。皇上召她,某回且中途昏倒‐‐病不重,藥怪奇,雖不致命,卻足以毀掉琴技,失去歡心。
再沒被翻綠頭牌了。
她廢了。
兩年來,連奏琴自娛以終永晝也辦不到。宮女和太監都木然沒好臉色。
雪花紛飛,琉璃瓦披了白衣。鎏金大銅海缸中的水結成厚重硬冰,下面得燃點爐火來融化,預防火警。
玉蓉明白:「我大去的日子不遠,或許等不到明年春季。」
她思念爹、娘、姊姊‐‐玉芙當了鹽商的外遇,他每月來住五七天,對她呵護備至,雖無名份,她為他生了個白胖兒子,為紀念情深義厚但本名湮沒的妹妹,特地改名「裕容」。容兒不知他有阿姨,這個與娘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相差不到一個時辰的命運,竟興衰跌宕判若霄壤。到底哪個幸福些?說不準。挨過若干年,元配病逝,玉芙當上填房,已是扶正。
不知妹妹在金雕玉砌的紫禁城,快樂嗎?平安嗎?健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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