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時間的輪廓(第2/2 頁)

他好像做了很多夢，成千上萬個，多到數不清楚。

第一個夢，這是一個非常奇怪又非常真實的夢境。

在夢裡，慕紂成了亞當和夏娃的第一個孩子。

他被賜予名字，獲得土地。

他將自己辛苦耕種出來的蔬菜和糧食獻給了上帝，但上帝卻只看中了他弟弟亞伯獻上的油脂。他生氣，他發怒，他打了亞伯，他親手殺了亞伯。

他被上帝質問，譴責，不容，最後遭到驅逐，受到詛咒。

沒有任何辦法改變這一切，不論他多麼懊悔，他都得不到救贖。

他的身體因詛咒而變異，生出了奇怪的紅瞳，詭異的白髮，尖銳的獠牙，鋒利的指甲，蒼白卻無暇的面板，他變得不死不滅，獲得了恐怖的力量。

但這什麼意義都沒有，因為他要一直流亡下去，從此註定要永遠遭受流離的苦楚。

去往挪得之地，他看見了黑暗吞噬光明，邪惡湮滅正義，寂靜淹沒喧囂，時間被混沌的洪流無情地衝刷，一遍又一遍......

一年又一年，時間變得暗淡無光了，入眼永遠是無邊無際的荒蕪，他在挪得之地，飄蕩了太久太久......

慕紂在這場夢裡如同墜入了深淵，好像永遠都在下墜。

所幸，這場夢終究在某一個剎那，結束了。

可他沒有醒來，之後他又做了第二個夢，第三個夢......

每做一個夢，他都要經歷一個人的一生或是半生。

或心酸，或坎坷，或偉大，或灑脫。慶幸的是，接下來的每一個夢裡，再沒有哪個夢像第一個夢那麼絕望了。

後面這些夢裡的一生長短不一，流速不同，甚至連看的視角都不一樣。

有的夢境如同慕紂的親身經歷，他好像真切成了夢裡的人，在這些夢裡他成了畫師、醫生、鋼琴家、教授......

他感受著自己對這些職業的熱愛，窮極一生對一件工作付出的所有心血，體會到了那些歷史上名垂青史的人物創造出成績時的心境，如同是自己親身感悟一樣。

在這些夢裡，他揮舞筆鋒，筆走龍蛇；輕撫琴絃，引吭高歌。將自己親身帶入進各個領域登峰造極的人生，像他們一樣所思，所感，所念，所想。

但不是所有的夢裡他都在學習。在有的夢境裡，慕紂又是個冷漠的旁觀者，俯視著眼底下某個人的一舉一動。

在這些夢裡，他甚至看見了過去自己的一舉一動，看見了自己身邊的親人和朋友。

他看見了某個不認識的人耍小聰明沾沾自喜，看見了某個人被背叛還矇在鼓裡，看見了某個人失去孩子在夜裡痛哭，看見了某個人生病卻茫然無知，看見了某個人將秘密深藏在心裡，最後愛而不得......

這些人，好像都是真實存在的人。

時間的概念從未像這一刻那麼清晰，如同數學裡定義的直線一樣綿延不絕地在他的眼底流動，他看見了這條直線上的某一個點——他的一生，正在向四周發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