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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下午,大夥各忙各的,六點多,稍稍墊一口東西,到後臺集合。梨園行的規矩,丑角兒不動筆,哪個也不許上妝,薩爽第一個勾完臉上廁所,回來經過向街的大窗,扒著窗臺嚷:「你們快來!寶處!」
陳柔恩正畫眉毛,讓他一喊,差點描偏了:「你小子詐什麼屍!」她啪地拍下筆,氣哼哼出去,沒兩秒鐘,也跟著嚷:「寶處!寶處,快來!」
「這幫小崽子,」應笑儂揉了揉太陽穴,到寶綻身後,搬著他的椅背往後撤,「走吧,一起去看看。」
寶綻帶著半面胭脂妝起身,和他並肩出屋,在走廊盡頭的大窗前站定,打眼一看,呆住了——平時匡正接他的那條小街,現在被各式各樣的豪車塞滿,眼花繚亂的車標,他只認得賓士寶馬,少說有十七八輛。
「我去這場面,」薩爽咋舌,「今晚這附近有富豪聚會啊?」
「快看看有沒有霸道總裁。」陳柔恩抵著玻璃往外瞧。
薩爽趕緊擋著她:「看什麼看,誰能有我霸……」
「啊!」陳柔恩突然抓住他的胳膊,要多使勁兒有多使勁兒,「寶處,是韓總!」她指著其中一輛車上下來的人,披著一件深灰色呢子大衣,裡頭是正式的黑西裝,打著手勢呼朋喚友,「是韓總領他們來的!」
寶綻愣了,腦子裡一片空白,韓文山是說要帶朋友來,可他以為是兩三個人,看眼前這架勢,今晚如意洲門口少說聚了二十幾個大佬,簇擁著,等著看他們的戲。
隔著一扇窗,所以人心裡都起了一股勁兒,《打龍袍》《雁翎甲》《霸王別姬》《定軍山》,他們今夜要一戰成功勞!
第96章
寶綻全套行頭站在側幕後, 往臺下看了看, 除了一排一號留給匡正的位子, 前五排中間的座兒全滿了, 三十來個人,是如意洲觀眾最多的一次。
寶綻回身, 陳柔恩站在幾步外, 戴著老旦鳳冠,一身黃女蟒,攥著拳頭跟那兒緊張。她是開場戲, 被富豪簇擁的舞臺, 她要替大夥第一個踩上去。
「小陳。」寶綻輕聲叫。
「啊?」陳柔恩抬起頭。
前頭鄺爺的鑼鼓點敲起來, 疾風似的,催著角兒上臺。
「想好怎麼唱了嗎?」在急切的鑼鼓聲中,寶綻和緩地問。
陳柔恩還記得, 上次也是唱這一出,下臺回來,寶綻對她說:如意洲存在的意義,就是讓大夥唱出自己的風格, 拿出自己的做派,人不同, 戲自然有千秋。
她的目光沉下來, 深吸一口氣:「想好了。」
她端起玉帶,邁著沉穩的小八字步,一步一頓, 擦過寶綻,迎著光走向舞臺。
耀眼的照明燈閃得臺下一片白茫茫,鄺爺和時闊亭在側首盯著她,只等她一開口,場面立即跟上。
「哎!」陳柔恩鼓著氣嘆了一聲,年輕的嗓子寬厚洪亮,「我罵你這無道的昏君!」
鑼鼓點隨即走起,西皮流水也跟上,她那麼漂亮的喉嚨,滿可以大開大合,一舉把臺底下鎮住,但她沒有,而是吊著氣悠悠地唱:「一見皇兒跪埃塵,開言大罵無道的君!」
今兒的觀眾都是戲油子,她這句一出來,不免一愣,紛紛交頭接耳:「哎她這味兒不一樣……有點意思!」
陳柔恩能感覺到他們在竊竊私語,但不在乎,腳下這一小片舞臺是她的,哪怕只有短短几分鐘,她也要把場子踏住:「二十年前娘有孕,劉妃、郭槐他起下狠毒心,金絲狸貓皮尾來剝定,她倒說為娘我產下妖精!」
這些年,老旦的唱腔越來越華麗,一味地追求高寬亮,有時候甚至有壓花臉一頭的架勢,唱耄耋領兵的佘太君,這樣行,唱慷慨刺字的岳母,這樣也行,可要唱二十年來受盡寒苦的李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