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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不難。只要你用真心讓他明白:雖然他現在受了傷,可於你而言,他依舊是以前的那個夏老師,你從未因為他的傷痛對他產生過任何的同情與憐憫——有這些,就足夠了。”
那天夜裡我一直守在夏墨身邊。他睡得並不安穩,偶爾會發出低低的呻吟。凌晨三點時,他忽然在夢裡哭泣,眼淚順著瘦削的面頰緩緩落下,我用手指為他拭去。
我不知道他夢見了什麼,是否夢見了那次車禍,夢見自己的身體與雙腿分離的瞬間,淡淡的月色灑在他的身上,勾勒出被子空蕩蕩的塌陷——直到現在我依舊不能相信,在短短几個月的時間裡,夏墨就從那個雙腿修長的英俊男子變成了一個雙腿不同程度截肢並且下身癱瘓,大小便失禁,終生需要人陪伴的殘疾人——儘管他已經把所有的傷口,疼痛以及無助都暴露在了我的面前。儘管他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灑進病房的時候,夏墨醒了。雖然他沒有睜開眼睛,可我明白他已經醒了。因為小陳姐姐告訴我,由於對大小便失禁極度在意,夏墨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手在自己毫無知覺的身下試探。果然,夏墨的手開始在自己的身下摸索,在確定並無大恙後,他舒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地睜開眼睛。
“井井?”夏墨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我,嘴角帶著微笑。
“我在這裡。”
“真的是你……”夏墨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用力地搖了搖頭,笑容像是海綿一樣,消失得沒了蹤影:“看來我們的緣分很淺。如今我成了殘廢,再也當不了你的歷史老師,於是你就開始把我的話置若罔聞,是嗎。”他邊說著,邊把頭轉向一邊,不再看我。
“你錯了,”我笑著走到病床的那邊,俯下身,“我親愛的夏老師,請你好好想想,從我開始當你的課代表至今,有幾次聽過你的話?”
他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去把小陳護士找來,快點。”
“為什麼?”
“這不關你的事,找來就是了。”
為了不讓他生氣,我去值班室叫來了小陳護士。她進了病房,要我留在門外。我不知原因,於是就透過玻璃窗悄悄向裡看。
只見小陳護士俯下身向夏墨道早安,並且詢問他昨夜的睡眠狀況。然後她輕輕揭開被子,露出病號褲,又把夏墨的雙腿用被子裹好,然後才把他的褲子慢慢褪下——白色的成人尿褲立刻出現在我的眼前,它那麼白,白得刺眼,白得讓我不敢正視。我想大約沒有任何一件物品能夠像它一樣惡狠狠地提示我夏墨確實已經成為了一個連基本生活都需要別人幫忙的人。小陳護士將紙尿褲解下,在這段時間裡,夏墨一直把頭側向一邊,右手輕輕遮住眼睛。而見到夏墨的樣子,小陳護士也不禁紅了眼眶。
她將紙尿褲拿在手裡,仔細地看了看,然後蹲下把它放在地上——我想之所以如此,是她不希望讓夏墨誤以為自己對此十分厭煩。隨後,她從旁邊的櫥櫃裡取出新的紙尿褲,為他更換。做完這一切,小陳護士重新為他提上褲子,幫他把褲腿摺好,又蓋上被子。
“謝謝你,小陳護士,我總是給你們添麻煩。”夏墨把手移開,輕聲說。
“別這麼說,夏老師。能照顧你其實很開心。”
夏墨沒再說話,他的臉上依舊帶著抱歉的笑容。
“夏老師,讓井井進來陪你,好嗎。”
“不。”夏墨回答得很乾脆。
“她不說話,只是在你身邊看看書,行嗎。”
夏墨沒再說話。
小陳護士一手摟著夏墨單薄的肩膀,一手拖住他的臀部,讓他倚在床上,並在他的背後加了一個靠枕。緊接著,她又遞給夏墨一本書,然後微笑著走出病房:“進去吧井井,坐在他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