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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積水,前段時間做了手術,剛度過危險期。」江星野表情淡淡,好像沒有多餘的力氣。
說完他啊了一聲,似乎才反應過來什麼,嘴唇抿緊歉然道:「啊對不起,我忘了提前和你說一聲……你不樂意的話,我……」
習慣背負所有安排好一切的人,顯然還沒有適應,自己如今不是孤身一人,他的身邊多了一個需要報備和商量的戀人搭檔。
說著江星野便要撒開孟舟的手,孟舟臉色一沉,指節用力得發白,把他的手抓回來:「江星野你自說自話什麼啊,我還啥都沒說呢,你怎麼就覺得我不樂意?」
江星野垂著目光,看著他們交握的手,低聲道:「我知道你不喜歡被人逼著走,我也不想逼你,如果你覺得太快了,或者很沉重,可以……」
「行了行了,」孟舟打斷他,拉著人往住院部走去,「都走到這裡了,還說這些?而且……」
他深深呼吸,把醫院這飽含人間味道的氣息吸入鼻腔,灌進胸口:「我爸當年也是腦積水……我們得抓緊時間。」
江星野心裡一空,一句腦積水孟舟就什麼都知道了,不用他費力解釋什麼。
上回阿塔舅舅在電話裡說,江娜珠幾度病危,手術搶救回來人也常常昏迷,清醒的時間少得可憐,所以江星野才想趁她清明的時候,帶孟舟來一趟。
「那些腦脊液科的醫生,都是把做手術當作刷業績的手段,吊著人一口氣,能治好個屁啊!」
阿塔舅舅的抱怨還言猶在耳,像他這樣常年生活在老村寨的老一輩,視手術為洪水猛獸,寧願吃藥甚至回家等死,也不肯開刀,更何況這還是在要命的腦袋上拉刀。
江星野花了好大力氣和舅舅解釋了治療方案,說了很多好話感謝舅舅的,安撫對方暴躁的情緒。
他在外邊步步驚心,沒辦法常來醫院探望江娜珠,護工雖然請了,可總得有親人陪在身邊,外婆年事已高,也就只有這個討厭的舅舅能託付。
他得說許多話,陪很多笑臉,事情才能順利推進,小時候尚且可以不高興就甩人臉色,大了身上的枷鎖越來越多,於是江星野的笑容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假,焊在臉上,成了他的標誌。
但今天從車上下來,江星野臉上一點笑意也沒有,就這麼把倦怠又淡漠的自己暴露在孟舟面前,也不用多費唇舌,只是握著孟舟溫暖乾燥的手,走在住院部的走廊上,聽他絮絮叨叨小時候的事。
「我小時候那是真不懂事,沒心沒肺,嘴巴又快,我爸住院,我媽整天照顧他不得閒,就讓我買外賣去醫院給她送飯,我說『讓孟橫去,我討厭醫院,到處都是死人味道』,把她氣得暴揍了我一頓。」
江星野忍不住露出一點真實的揶揄笑意:「那你很活該哦。」
「是啊,我都想揍。」孟舟也笑。
那是小學快結束的時候,孟舟去醫院太多次,好像已經把一生上醫院的份額都用光了。
到了後期,他不肯再去,不敢看那個曾經可以輕易托起他去夠紫薇花的爸爸,陷進白色的被窩裡,身軀幹癟得彷彿已經躺入棺木的屍骸。
他害怕看見那樣的爸爸。
或許是父子心靈相通,孟遠帆趁著清醒的時候對妻子說,別逼小舟來醫院了,會嚇到孩子。
後來媽媽果真不讓孟舟再去醫院了,再見到爸爸已經是葬禮上。
葬禮那天他哭得很厲害,大張著嘴嚎啕,毫無形象。小小身軀被磅礴的悔意撕裂,熱騰騰的心啊肝啊,彷彿爭先恐後地要喉嚨口嘔出來。
到現在孟舟依然還是討厭醫院,可他牽著江星野的手時,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不再是那個害怕走進父親病房的小孩了,他有力量,也可以給愛人力量。
他拉著江星野踏進江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