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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那是一個挺直的、稍顯多肉的粗短的脖子,幾顆永不消失的青春痘就分佈在那裡。被洗曬得發白的工作服的小直領整日圍繞著那脖子摩擦著它,竹西常常覺得那摩擦一定使那幾顆青春痘不斷受到刺激。她不知那摩擦帶給大旗的是什麼,是愉快還是痛癢,對於痛癢和愉快大旗又是怎樣劃分的。也許大旗不曾劃分過,也許他從來就不知道癢本是輕微的痛。她還覺得就是那幾顆&ldo;痘&rdo;洋溢了那脖子,才使那脖子非要執拗而頑固地闖入她的眼睛不可。使得她那麼沒有準備,那麼措手不及,那麼非看不可,甚至使她忘記了洋拉子忘記了對於殲滅老鼠的熱情。雖然臨睡前她仍舊例行公事地將捕鼠器擺在床腳,卻經常忘記在夾子上懸掛誘餌。竹西發現了自己的疏忽,決定明天把一切準備得如同從前。但當一個明天和明天的一個夜晚來臨時,鼠類們還是照常發現她那個疏忽。這疏忽使她不由得想起對身邊莊坦的疏忽,她懷著無可奈何的憐憫瞧著半睜著眼昏睡的莊坦,心想她突然間已經把他丟下了那麼遠。她覺得眼前的莊坦就像那個永遠也沒有誘餌的貧窮的捕鼠器,而她自己恰似一隻肥壯的母鼠。她不買他的帳也正是因為他少了那麼一小塊誘餌,這時肥壯的母鼠反而像要施捨點什麼給捕鼠器了。
她是要向他施捨點什麼的,那便是憐憫,因為此時她已變成了精神富翁,雖然她並不清楚她的富足充其量才是早請示時一個人的不到場和一個人的脖子。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大旗也感覺到他那脖子的不自在了。每天早晨他站在竹西前面常常覺出有什麼東西正衝著他的脖子一點一滴地穿鑿,那穿鑿雖然小心翼翼卻毫不鬼祟,這毫不鬼祟的小心翼翼終於使那脖子的不自在變成了被熨帖的溫暖和舒展。他熱血沸騰起來,無地自容地一面承受著這熨帖的熱血沸騰,一面感悟著原來這一切都是因了一個女人的眼光。於是這無地自容的熱血沸騰才使他忽然想起眼前的眉眉,他覺得他的熨帖和熱血沸騰都是他對她的過失。雖然他無法不把眉眉看做一個孩子,可難道世上還有比在孩子面前的過失更甚的過失嗎?就像你無心地損害了一株花糙,雖然你原本對這花糙敬重得不敢去碰。
但是面對竹西那雙眼睛,大旗無法不把它們當成一個女人的眼睛。只有女人的眼睛才能使他無地自容,使他第一次明確了女人的目光對於你就是一場騷亂。不論它們在你眼前還是在你身後,只要你感到了那騷亂便是有了那目光。平時他和她碰在一起時他想躲開它們,甚至為了這躲開他和她連招呼都不打,而她也從來沒有要和他打招呼的跡象。但這&ldo;不打&rdo;就越發使人想到提防,想到提防不過的提防。
她和他不像和那個從不出場的葉龍北,葉龍北和竹西暫時誰也不必提防誰。葉龍北不是大旗的脖子,他也沒有意識到那女人的眼光對他能具有什麼&ldo;穿鑿&rdo;&ldo;騷亂&rdo;的作用。他可以直勾勾地看竹西,也可以直勾勾地看他的雞,一樣。竹西直勾勾地看他,卻不看他的雞。
大旗卻在不知不覺中迎接每天這提防不過的提防了。他在這提防之中加重著對於眉眉的饋贈。有一次他送給她一本火柴盒大小的&ldo;老三篇&rdo;,他告訴眉眉這便是天下最小的&ldo;老三篇&rdo;了。眉眉雙手捧過來開啟,它紙薄如蟬翼,字才像針尖般大小,卻清晰得足能使她傾倒。本來她是要把它放進小櫃的,但一想起那天……她就變了主意。她絞盡腦汁苦苦想著到底該把它放在哪裡,雖然她知道接受這火柴盒大小的寶物會使她變得更加複雜,然而就為了這複雜的不再暴露,她神不守舍地度過了整整一天。一天之中她誤了不少事,忘掉了許多該她乾的那些粗活兒。在她忘掉的那粗活兒裡就有一隻該她去端的鍋,於是這鍋,這隻晚上在廚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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