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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我爹,這個老頭經常在進京的火車上冒充高階知識分子,說他是北京北大醫院的院士,騙取帶孩子上北京看病的家長的信任,最後搞得看病的人傾家蕩產,還耽誤了小孩的病。周圍旅客聽了後都替我和我爹感到後怕,好像我真的得了什麼病。
火車在深夜到達首都北京。下了車,我聽不到熟悉的熄燈號,我害怕自己會突然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忙緊緊拉著我爹的綠色軍褲,抬頭緊盯著我爹戴著軍帽的後腦勺,膽戰心驚地走在北京的大街上,對通道兩旁的風景視而不見。印象中唯一令我難忘的就是火車站裡無數的鐵軌和火車,感覺全國人民都可以被這裡的火車裝下,一起奔向美好的未來。
北京的馬路很寬,馬路上永遠塵土飛揚,用手一摳,鼻屎都是黑色的——我誤以為自己看到了歷史的本色,感受到了厚重的歷史積澱,總是捨不得輕易丟棄。汽車開得飛快,兩旁的景物向後拼命消失,讓我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這種感覺多年來一直讓我迷惑,即使後來我徒步走在長長的長安街上,身旁飛馳而過的車流和匆忙穿梭的人群依然讓我體會不到這個城市存在的真實。在小城裡,任何東西都是緩慢甚至靜止的,你可以觸控感覺,事物的質感透過身體的具體感覺儲存在大腦裡,即使是簡單的氣味也可以啟用你對事物的感應;它的形狀在你眼前浮現,手指間也可以感覺到它的質感。這種真實的感覺如此深刻,彷彿烙印在我的大腦之中,總是幫助我感受著這個陌生的世界。可惜北京似乎永遠難以給我這樣的感覺,所有的事物離你都是那樣的遠。它們分明不是你生活的一部分,只是存在於你的左右,讓你無法分辨它們存在的真偽,無法確定自己生活環境的真實;人總是被一些莫名的情緒和目的催促著前行,看著周圍事物毫無質感的存在,自己也就變得迷茫起來。
童言 八(4)
當天夜裡我始終沒有睡著,北京的夜實在太亮,各種不知從何而來的燈光佔領了這個城市的黑暗,揮霍著光明的彌足珍貴。我爹在入睡前問我餓不餓,我說不餓,然後我爹就放心地睡去,彷彿完成了一項重要的使命。其實當時我非常餓,但我害怕這個城市的燈火通明,和行走在這虛假光明中的每一個人。我躲在被窩裡,看著天空變了顏色,親切的陽光照進屋子,照在我疲憊的臉上,就像在小城的星期天我躺在家裡睡懶覺,不必理會陽光的催促,安心而放鬆。就這樣,在北京夏日陽光的照耀下,在城市燈光褪色的清晨,八歲的我沉沉睡去,一覺無夢……
到北京後我爹一直忙著開會,將我留在部隊招待所,委託服務員阿姨代為照顧。服務員阿姨正直豆蔻年華,青春激昂,每天要和男朋友甜甜蜜蜜,實在無暇照顧我這個還未發育的小孩。所以每到飯點我只能自己到食堂自己吃飯,排在一堆奇形怪狀、喋喋不休的大人中間向發放食物的視窗緩慢挪動。每當這時我就非常緊張,害怕有人跟我說話,識破我不是本地人,被趕出食堂餓肚子。北京的飯菜真的不好吃,食物無論種類還是口味都重複而單調,不知這樣的食物怎能養活這麼多人!其餘時間我就看電視,部隊招待所只有中央頻道,還不如我們偏遠的小城,有三個專門放錄影的頻道,各種武打片、槍戰片、動畫片,看得人心潮彭湃,滿想象。而且中央臺每天只播報各種新聞,反反覆覆就那點訊息,我不是國家領導人,這些事原本無需向我彙報。於是時間過得越發艱難,讓我更加懷念小城。
我跟我爹在北京呆了一個月,用我新學的北京話說就是——倍兒沒譜!我只參觀了北京部分名勝古蹟,留下許多照片,方便自己回去炫耀。對於這些名勝古蹟我已經記憶模糊,後來到北京後很多年裡也不曾再去。它們不是我生命的必須,就像是一種儀式,是否經歷,都不會阻止你的改變。我只記得離開北京的當天,我爹帶我去天安門看升旗,那天我起得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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