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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陵鬱到的時候見著的是一個跪著的、披頭散髮的九疑。女子跪在雨中的墳前,有些痴傻地重複著同一個動作,他看著看著……心頭又忍不住抽了抽。他沒有打傘,雨水落在傘面上會有極大的聲響,那樣會驚著不遠處的那個人。
她從不會這樣……這樣狼狽,不是神情的狼狽,是真的狼狽,那種真正的……狼狽。溫孤明夷是考究的,縱使是簡單到極致的夜行衣……也是上好的墨檀錦縫製而成。她可以穿著價值連城的衣衫對著你諂媚狗腿地笑,卻絕不會邋里邋遢地對著你頭頸高昂。她可以吃著山珍海味扮庸俗下賤,卻覺不會拿著一文錢的燒餅清高傲慢。她可以在製作精良的皮鞭下東躲西藏、鬼哭狼嚎,卻絕不會在一段廢鐵下誓死不從……而現在,她跪在那裡,兩眼失了靈光地掘墳,那種姿態……固執地有些悲愴。
雨勢極大的時候雨點落在人身上重的很,九疑覺得疼,她甩了甩頭,揭開了面前的那座棺木。
一張栩栩如生的臉,這麼多天過去了,那張臉還是如同活著的時候那般柔美妥帖。你找不到哪怕是一絲的瑕疵——那樣柔和美麗的線條,那樣漂亮矜貴的眉毛,那樣狹長多情的眼睛,那樣筆挺精緻的鼻樑,那樣菲薄冷清的嘴巴……除了那個人……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擁有……
九疑沒有完全掀開棺蓋,這樣不會弄溼死者的臉面衣衫。雨水順著九疑的面頰蜿蜒而下,流到九疑的嘴裡,竟然有些鹹鹹的滋味。九疑突兀地笑了笑,兩隻襯著棺蓋的手幾不可見地在發抖,十指嵌進木頭裡,那種木材粗糙的觸感讓她覺得……指尖很冷。
柳陵鬱在她身後看著,莫名地感受到一陣極其明顯而強烈的恨意。也許……這是殺她最恰當的時候。他抬起手,食指與中指間夾著一根細細的、閃亮的銀針,可……他同時看到自己的另一隻手中……拿著兩把傘。
手慢慢地放下來,柳陵鬱理了理溼透了的衣衫和鬢髮,他撐起傘,以來時同樣緩慢而優雅的步態前行,來到九疑的身邊。
九疑覺得雨突然停了,可她明明還可以聽到瓢潑之聲。怎麼回事?她狐疑著,卻沒有抬頭。
“這個樣子……狼狽地失了體統!”
柳陵鬱冷清卻狠厲的話破空而來,擊得九疑渾身一顫,她拼命遏制住自己即將衝破咽喉的“陵鬱”還有……急切地想要扭過頭來的衝動,而柳陵鬱發現……方才那種強烈到近乎成形的恨意一下子消失了,無影無蹤。
良久……寂靜無聲……
“還不起來?等本公子親自動手扶你不成!”他一邊說著,一邊抬起另一隻手中的傘,打算支起棺蓋方便她起身。就在這時,九疑緩緩地放下了棺蓋,緩緩地站起身,緩緩地轉過來,面對著他,道:“你怎能如此?”
你怎能如此?好生淒涼的一問!配上那溼淋淋的面龐,還有沉靜如水的表情,這一問太過淒涼,淒涼到連柳陵鬱這般涼薄冷情的人都不免生生後退一步。
“你怎能如此?”九疑朝前踏出一步,“你怎能讓我刺你一刀,假死,繼而……如此若無其事地還魂復生?”你可知道……這樣的事情……很傷人?
柳陵鬱覺得奇怪:九姑娘不是淒涼的人,怎麼如今淒涼成了這副樣子?他怎麼會知道九疑原本打算與他同生共死的心情?於是,素來淡淡的貪歡公子冷下臉來,問:“你要如何?”
九疑冷笑,“我要如何?你聰明絕頂、算無遺策,怎麼就不知道我要如何?”她這一笑淒涼中帶了三分譏誚,竟像是失望透頂一般。
“不就是詐死嗎?九姑娘不也一樣料到了?”否則你來掘什麼墳?
九疑猛地就大哭起來:“你可知道……我真的以為你死了?”
她蹲在地上猛地哭,撕心裂肺的樣子簡直是慘不忍睹,柳陵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