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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不不不!馮老闆我哪是這個意思啊,要是沒有您抬舉我,我李登箜哪有今天啊!我……」
「你那盆佩蘭開的不錯。」馮老闆指著牆角的那盆花,打斷了李先生後面的話。
枯榮嚇得轉身就跑。
「站住。」
他呵道,枯榮忙停下,鈍在原地一動不動。
李先生走過去將她撥過身來正對著馮老闆,嘴裡罵罵咧咧地斥她:「做什麼呢!是不是在偷懶!啊?!」
枯榮縮著頭往後退,眼眉低到了顴下,粉紅頭繩落在右側頸肩,鬆鬆挽著束齊胸的黑長直發。她站在窗子邊,陽光照著,面板白皙清透,耳垂泛淡淡的嫩粉色,發縫兩邊瑩瑩發亮,兩條纖瘦的手臂交叉垂落,身著寡舊的灰色布衣澀怯地站在原地。
那人看入了迷。真好似芙蓉出水,沁人心腑。
她不敢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明明上一秒那位先生提及的還是佩蘭。
「過來。」
那人喚她。
她不敢。
「馮老闆叫你呢!還不快過去!」李先生推搡她,提醒她不要不識禮數。
她慢慢吞吞地走到他跟前,接受他一場又一場,從頭到腳的目光浴。
緊接著他便問了問題:
「幾歲了?」
沒等枯榮開口,李先生就三步並兩步走上前說:「才十三歲大,還是個孩子呢。」
枯榮低著頭,她顯然已經害怕到極致,她多後悔方才要站在花盆後偷看,她多後悔沒有跟著依繁小姐去屋子裡堆積木,她又有多後悔沒有選擇另一處地兒幹活。她後悔極了,她想立刻脫逃,她想去做事,刷鞋、洗衣服、擦花瓶、掃地,她此時都渴望去做,做多少都行。
那人摘下帽子,彎身沖她和言道:
「可曾上過學?讀過書?父親母親呢?」
枯榮不說話,緩緩搖頭。
宋枯榮那時候還沒有想到,馮義圍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問題,問的竟是她的全部。他盤問她所有的底細,只為了好將她收入囊中。
馮義圍看向李登箜。
「沒呢,一字不識,幾歲大的時候就被賣過來了,父母親走的早。」
馮義圍坐直身子,看著她思考良久,然後又彎下腰輕聲問:
「想讀書嗎?」
接著他又捏捏她的衣袖:
「和,好看、乾淨的衣裳。」
再踢了踢她的腳,「還有漂亮的鞋子。」
這話就好比,問聾子想不想聽見聲音,問瞎子想不想見光明,問窮人想不想過好日子,問久病將死之人想不想活下來。
這些問題是極不誠懇的,因為詢問者本身就知道答案,卻想利用這些已知的答案來達成自己的目的。他們無非是想看見,自以為碰上了好運氣的被詢問者急忙俯首稱臣,說,我想,我很想,只要你讓我這樣,我就願意那樣。
枯榮點了頭。
這是馮義圍胸有成竹的答案。同時也是李先生想要的。
其後的故事便發生在了馮家。十三歲的宋枯榮成了馮義圍的乾女兒,在馮家位比小姐。
馮義圍四十有餘,那時家中只有四房姨太太,兩個兒子,沒有女兒,正房的大太太雖不待見她,卻也礙於馮義圍的面子,一家子上下都沒什麼人敢欺負她。
宋枯榮開始被送進學校裡念書,學語言,先是中文,後來是拉丁語、俄語,學習鋼琴和繪畫。穿洋裝、皮鞋,戴新式的帽子,跟隨馮義圍參加各種各樣的舞會和宴席,父慈女孝,羨煞旁人。
此間枯榮也一直將馮義圍視作神袛般的存在。他成熟、成功、善良,他給了她珍貴的一切,一切她從未見過的,她從前想都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