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翡冷翠寶石(八)(第1/4 頁)
拉斐爾回到闊別了近兩個月的教皇宮後,就病倒了。
這並不值得驚奇,波利甚至都覺得挺神奇的,按照這兩個月拉斐爾承受的巨大壓力和工作強度來看,能撐到一切結束才病倒簡直是令人讚歎的事情。
但這並不能讓教皇身邊的人得到什麼安慰。
拉斐爾病得很厲害。
寬大的四柱床上,四周厚重的墨綠色絲綢半放半挽,金色的絲線壓在布料裡面,在深沉的綠色中盪漾起華貴的金色褶皺,躺在床上的青年閉著眼,氣息微弱,臉頰上泛著高燒引起的潮紅,嘴唇乾裂慘白,淡金色長髮凌亂地散在枕頭上,絨被嚴嚴實實地蓋到了下巴,顯得床中間的人愈發瘦削,連身軀的起伏都不太明顯。
為了照顧病人,房間裡的汽燈被刻意調暗了許多,波利說這是因為過度疲勞引起的高熱,只要讓他睡夠了就可以,但是任何人看見拉斐爾堪稱可憐悽慘的模樣,都無法輕易地放下心來。
尤里烏斯拎著幾瓶酒走進來,拉過放在一邊架子上的金盆,將酒隨意地倒進盆裡,又探身進床帳裡,仔細觀察了一下拉斐爾的臉色。
閉上眼睛後的教皇看起來特別無害,他身上那種孱弱、纖細、易碎的氣質被無限地放大了,幾乎讓人無法將他和那個果斷冷酷地下達將七千多人焚燒殆盡的命令的人合二為一,剝離了他清醒時候的理智,沉睡著的教皇竟然有種花兒一樣的單薄。
溫柔、純潔、透明,像是用一隻手就能把他攏在手心,輕輕地按揉他的花瓣,等著讓他落下淚來。
尤里烏斯凝視了他好一會兒,像是要將這兩個月來的空缺都補上,他伸出手,輕輕按在拉斐爾額頭上,試了試他的體溫,正直得像是一個足夠貼心的長輩。
在汽燈穩定燃燒的細微嘶嘶聲中,那隻還戴著雪白手套的手開始往下移動,貼著拉斐爾柔軟的面頰,抹去鬢髮旁那點細碎如鑽石的汗水,順著臉頰輪廓遊移,絲綢的布料在他的面板上蹭出了一點淡淡的紅痕,像是蛇沿著葉片滑動時留下的紋理,曖昧粘稠地纏繞在雪白的面板上。
汽燈將床邊的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從厚實的亞述地毯上又折到了牆面上,他的動作細微到了不可辨認的地步,但是被放大了無數倍的影子卻坦誠地剖白了他的所有猶豫。
挺拔的影子慢慢彎下了腰,像是山巒在月光下悄悄地俯首,去尋找那點從山巔落下的花朵,等待著將它重新拈起,但它終於還是在最後停下了。
鐵灰色長髮的波提亞大家長望著近在咫尺的人,無聲地閉上了眼睛,深紫色的眼眸裡充滿了難言複雜的情緒,他的嘴唇小幅度地翕動著,喃喃說出了一句簡短的話,這句話很快就消散在了空氣裡,沒有被任何人聽見,就像是從未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沉睡的人無知無覺,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
尤里烏斯直起身,摘下手套,用手撥了撥盆裡的酒,攪起清澈的水聲,他掀開拉斐爾的被子,緩慢而認真地用浸透了酒的棉布擦拭他的手心、肘彎、心口,高熱病人需要定時降溫,酒精的揮發速度快,用它降溫是最好的選擇。
這個工作本來是交給教皇身邊的執事們的,他們當然不敢懈怠,但尤里烏斯有時候也會親自過來。
教皇宮秘書長的工作並不清閒,拉斐爾在下城區裡承擔著巨大壓力的時候,作為教皇留下的唯一標靶,尤里烏斯在教皇宮裡面臨著不遜色於他的壓力,只不過這些壓力大多來自於上城區的貴族們。
這些壓力在拉斐爾回來後就減輕了許多,年輕的教皇將費蘭特派了出去,把疫病相關的調查都交給了他,不得不說,從這幾天的情況來看,連尤里烏斯都暗暗心驚於這個少年的能力。
他就像是天生生長在黑暗裡的毒蛇,能夠無聲地從一切縫隙裡攀爬進去,如同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