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迷霧玫瑰(六)(第3/4 頁)
拉斐爾:“不需要?那你為什麼不在我靠近的時候離開?明明已經動不了了吧。”
“我教過你,逞強是最愚蠢的行為,它不會給你帶來任何好處,而我……”波提亞的大家長冰冷僵硬的語氣柔和了下來,輕聲對自己的學生說,“你永遠可以相信我,拉法。”
這句話好像卸掉了拉斐爾全部的抗拒,尤里烏斯伸手按照一定的規律按壓肌肉,手下的面板冰冷柔軟,不帶一點健康的血氣,拉斐爾低頭看著他,波提亞的大家長耐心而熟練地揉搓著他的右腿,誰能想到這個場景呢?
高高在上的波提亞之主、萊茵公爵,竟然也會做這種卑微僕人做的事情,而且還一副早就習以為常的樣子?
拉斐爾忍著腿上一波一波湧上來的痠麻痛楚,這場面他太熟悉了,為了進入翡冷翠神學院學習,他自願打折自己傷殘的腿重新接骨,維塔利安三世為他延請的醫生就來自波提亞家族,出於對同族血親的關心,尤里烏斯也跟隨醫生前來探望過他。
那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尤里烏斯會蹲在他面前,花上半個小時的時間,耐心細緻地為他按摩永遠在隱隱作痛的右腿了呢?他發現自己實在記不清了。
維塔利安三世主持的宗教改革觸動了太多人的利益,他遇刺身亡後,替他做過許多事的拉斐爾就被趕到了鄉下教區,沒有被開除教籍當場處死已經是多方博弈的結果,他手裡的所有教區收入都被剝奪,隻身一人孤零零被流放到荒蕪貧瘠的坎特雷拉堡,拖著傷病的身軀為明天的生活殫精竭慮。
那個時候……只有尤里烏斯時不時地來探望他。
拉斐爾是被流放的、被忌憚的“邪惡改革”的罪人,他不被允許接見任何客人,“以避免向無辜的羔羊宣傳他邪惡的思想”,他被關在坎特雷拉堡裡,每天只能坐在高高的瞭望塔上靜靜看著翡冷翠的方向。
看守吞掉了他應得的所有俸金和藥品、食物,尤里烏斯帶著“波提亞”地姓氏,不能光明正大地來探望他,就只能在日落之後,從城堡的側門悄悄爬上來。
看守抱著酒瓶呼呼大睡,拉斐爾依靠在風蝕的牆頭,看著尊貴的波提亞大家長狼狽地爬牆,一邊擔心,一邊又忍不住要笑。
這樣想起來,儘管生活清苦,每天只有清水和硬麵包,但那竟然是他最快樂的一段時光了。
尤里烏斯說自己是受維塔利安三世的囑託來照顧他,這對堂兄弟年齡差距挺大,關係卻意外地好,照顧逝去堂兄的孤兒,於他而言也只是舉手之勞。
但是拉斐爾卻從沒有想過,這樣一件簡單的事情,只要囑託給侍從就好,為什麼每一次都是尤里烏斯親自前來。
荒蕪破舊的城堡裡,無數個夜晚,波提亞的大家長盤腿坐在地上,就著房間裡那一點點微弱的燭光,耐心地按摩他被夜風吹得冰冷的腿,他們談論天文地理,談論翡冷翠的局勢,談論羅曼和加萊的鬥爭,談論那些星辰詩歌,也談論白天偶然路過的一隻飛鳥。
真奇怪,那段時間本是他最為孤獨的時間,他居然從未感覺到孤獨。
他只覺得無比的快樂,比在父親身旁爭權奪利快樂得多,比在翡冷翠豪華富貴的宮殿中生活快樂得多。
他從來不認為尤里烏斯對他只有虛情假意,整整四年的時間,要怎樣虛偽的人,才能夠始終如一地來探望他這個前途渺茫的囚徒?也正是因為這樣漫長的相處,他才會在之後的時光中如此信任尤里烏斯,哪怕波提亞家族野心勃勃,他也從未對尤里烏斯有過分毫忌憚。
那是他的夥伴、導師、領路人,他的救者、他黑暗天穹裡唯一的微光。
然而現在想起那段時間,明明在記憶裡才過去了六年,卻已經仿如隔世了。
尤里烏斯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手掌下的面板漸漸恢復了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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