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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匪沒聽清楚,頭一回沒法一下就參透別人話裡的玄機。小娥讀出了他眼裡的費解,對他說道:「柳卅兩天前就醒了,我告訴他是你救了他。「
容匪揮手:「我沒有興趣聽你們的故事。」
他要走,小娥尖聲道:「你站住!從小到大都是我拒絕別人,不理別人,偏偏遇到他,被他拒絕,他還給我分析,說他一隨時都會死,二心裡也沒有我,我是不會快樂的,應該儘早放棄。我不服氣!我問他是不是心裡有別的人,我要看看那個人到底比起我有多好,有多美!「
小娥自信得叫容匪發笑,她是美,她知道自己的美,美麗的人總是能擁有許多特權和優待,就連她的驕傲和不懂謙虛也變得可愛起來了。容匪繼續聽下去,小娥道:「他說他喜歡的那個人,是要殺他的人。他什麼都是他給的,他什麼都心甘情願。」
她說完,看著容匪,難以置信,又無可奈何。
容匪莞爾:「他隨口胡謅搪塞你罷了,男的喜歡男的你見過嗎?你信嗎?他犯傻你也跟著犯傻。」
小娥一抹眼睛:「柳卅不會騙人,誰都會騙人,他不會。」
容匪笑得更開,笑柳卅傻,也笑小娥傻。他道:「你告訴他去,讓他到花坊街找個女人尋尋樂子,市面還沒見過就掏心掏肺,傻得可以。今天的故事實在是聽夠了,我先走了,他的命再留個幾天,我日後再來取。」
他敏捷地翻出視窗,小娥追到窗邊,容匪已經不見了蹤影。
容匪從新舊裡回到了朝陽街,也不知道那個徐神醫往他腦袋上用了什麼藥,他身上心裡沒有一處不難受的,渾身發癢,乾脆鎖上大門,閉門不出,決意調養些日子再去找柳卅討債。
閉關前他在門上貼了張「東主有事,遠遊出行」的告示,這告示貼了也是白貼,他這個中間人早已無人問津,白天根本沒有訪客,可到了夜深人靜時,卻能聽到陣陣腳步聲。每天晚上,都有一個人來找他,他走到他門口,放下什麼,沒有立即離開,直到天亮才又傳來點動靜。他才走了。
這麼過了四天,這個訪客晚上再不來給他送東西。隔天容匪趁天還亮著開門往外瞧了瞧。他的門外放著一個紙袋,兩把傘。
紙袋裡裝的是一套大學校服,洗得很乾淨,透著股皂角味,還有一雙被報紙包起來的皮鞋,擦得鋥亮。兩把傘一把純黑,一把全新,傘骨是紅的。硃砂紅。
那把全新的傘,容匪沒要,留在了屋外。
那個訪客還是夜夜都會出現,他既不敲門,也不問候,默默地來,默默地等,又默默地離開。
他身上有時會帶一陣很大的食物香味,有時聞上去又很苦澀,外面下雨時他聞上去就很潮濕,風很大的時候,他就會沾染上落葉的味道。容匪發現他其實每晚都很準時,九點時他出現,早上六點時他離開。他知道他是誰,他是來還債的,人命債。
這天晚上到了深夜兩點多,這個欠債的卻還沒來,容匪在床上枯坐著抽菸。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之前在泥石流中弄到的傷疤徹底消了,什麼痕跡都沒留下。徐神醫給他用的藥藥效倒很持久,他渾身上下還是不怎麼痛快,他彈彈菸灰,這夜無月,雖不是什麼大日子好日子,但黃曆上說今日宜獻祭。他想也是該收債的時候了。
容匪抽完煙,從臥室走到客廳,又悄聲踱到了門邊。他聽了聽,有人來了,腳步聲很拖沓,很沉,還伴隨著咳嗽的聲音,咳嗽後面是一大串急促的喘息,上氣不接下氣的。
這人怕是快死了。
容匪開啟了門,可不能讓閻王爺搶在了他前頭。
屋外走廊上沒有燈,容匪看到柳卅坐在他屋外,靠著牆壁。他穿著短袖長褲,縮成一團,胳膊緊緊扣在胸前,膝蓋頂著手背。他身上是深的青,深的灰,深的紅。